他轻微动作一下,极致的疼痛让他的眼眶泛出水意。
好疼。
疼到无法思考。
小白艰难地起身,将腰间的绳子扒下,每动一下,都伴随着艰难的喘息声。
但这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绳子全部褪去后,他借着昏暗的月光寻找着药包。
被油纸与细绳缠好的药包躺在不远处草地上,表面完好无损。
小白一步一停地往那处走着,拾起了它,眼中充满着欣喜与暖意。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药熬好送到母亲床前的。
破旧的房屋中,面色颓靡的女人靠在床边,眉目间透着柔和与心疼之色,“小白,今日这么晚回来,可是遇到了麻烦?”
她的眼睛很美,是春水般的潋滟,但是偶尔闪现的迷茫让人知道,她有眼疾。
小白端着碗,吹着汤勺中的药,用着与平常无二的语气答道:“没有,是先生多留了我一会儿。”
若是女子的眼睛能够看清东西,必然能发现他身上的点点血迹与颤抖的身体,可惜她一无所觉。
“你这样聪慧,日后也会过得很好,我离开也没有牵挂了。”
又喂女子喝了一口药,听到这般言论,小白惊声道:“母亲!”
“说了多少遍,我并非你的母亲,叫我姨母便好。”女子手在空中划了一下,小白会意将头抵上她的手。
干燥的手指在脸颊拂过,她轻声道:“你看,你跟着我吃这些苦,却依然长得这般精致,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我又怎配做你母亲?”
小白认真说道:“可是您养了我十年,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母亲。”
女子叹了一口气,收回手,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一人喂药,一人喝药,持续了一段时间。
将最后一口药喂完,小白端着碗正要离去,床上的女子叫住了他。
“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母亲。”小白有些无措,他不想听到这些言论。
“让我说完。”女子挥手打断,“我从没为你取过名字是我自觉不配。当初捡到你的时候,你在一片草丛之中,身上所穿无一不是蕴着灵气的料子。你身世不凡,能将你这样的婴儿扔到野外可见麻烦众多,我原本不想捡你。可是在我看你时候,你对我笑了,那个笑很纯净,我当时心一软就将你捡了回去。”
“因为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色的,所以我叫你小白,至于名字我本想你自己取或是以后遇到自己的家人让他们来取。”
小白恍然,原来这才是自己一直都没有名字的原因。
女子咳嗽两声,刚喝完药的她脸色红润一些,眼眸有了丝亮光:“但是现在,你既叫我一声母亲,你可愿让我为你取名?”
小白听此没有犹豫,重重跪在地面。
“请母亲赐名。”
她不甚清晰的眼睛看着那抹模糊的影子,倾身在床边抚上他的头。
她的话语、她的眼神都倾注了她所有的爱意与温柔,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此后你名白无忧。”
“母亲愿你一生顺遂、安乐无忧。”
三个月后,女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永远闭上了眼睛。
白无忧平静地处理她的后事,从选棺木到下葬的手续全部亲力亲为,邻里知道他家的情况,都过来帮忙。
等墓地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跪在墓碑前,眸色冷淡。
“母亲,我要离开这里了。”
“我会过得很好,不要担心我。”
“从此以后,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我。”
他声音低缓,诉说了许多的事情。
比如他要去其他的城池学习,他想变得更强,强到没有人能伤害到他;比如他让当初威胁他的那些孩子有了应有的下场;他还要去找到自己的家人,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抛下……
直到夜色来临,冷风将树木吹得哗啦啦地响,白无忧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可能要辜负您的期望了,母亲。”
他的未来注定不会顺遂,不会永远安乐。
他站起身,挺拔的身姿透出主人的坚毅。十岁的年纪,脸上尚有着婴儿肥,但是眸中的深沉之色几乎要将人溺毙。
就这样站了很久,白无忧闭上眼睛,将一切思绪压下。
再次睁开之时,他的眼中纯净一片,清透而明亮。
转身之际,他的声音散于风中,带着少年人的清脆。
“——但是我会活出您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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