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她看得很明白,只是从不揭穿,情愿留一份糊涂,记三分旧日美好。
?「总角之交,何以凋零至此?」
月色下,君不怜轻晃着酒杯,像是醉了,眼波流转间染了晶莹,痴痴地望着身影愈发模糊的莫小玉,声似梦呓:
?「我心里住了个孩子,我看着他长大,有好多话想和他说,我离开时他尚年幼,再见时他已能在堂前击鼓,奏响入阵曲,那样意气风发的模样,和我幻想了无数遍的一样……」
是啊,好多话,却都没有机会说了,今夜不是她为他饯行,而是他提前送她上路。
樽前莫话明朝事,即使没有他的毒酒,她也会死,她在天算盘上算出了自己的大限,鬼曲国师千算万算只怕也算不到,密室那段囚禁她身心俱损,而这些年的殚精竭虑更是过早地耗干了她,叫她早成强弩之末。
所以才会在庆功宴上看见长大成人的莫小玉时,忍不住任性一次,一定要纳他为巫驸,不是为了赌气,不是为了报复,只是为自己荒唐透顶的人生任性一次,任性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次。
所幸,他曾拥着她在西郊驾马,共看了一轮晚霞;
所幸,他还记得儿时她教他玩过的跃格,差三步她就能回家;
所幸,她还有最后一愿,夹在天算盘里送到了魏帝手中——
只愿善待莫小玉,为他寻一贤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陪她一段,到底解脱了,而她,也能解脱了。
?「小玉,小玉……」君不怜摇着酒杯,声如梦呓,眸中水雾升起,水雾里的莫小玉愈发模糊,她恍惚间看见他伸出手,红了双眼,似乎想夺过她的酒杯,但到底颤巍巍着,停在半空,像是霎那间想起大哥的惨死。
君不怜却痴痴一笑,反而倏地抓住莫小玉的手,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眷恋无比地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她温柔地摩挲着,仿佛要无所顾忌地放肆最后一次,她望着莫小玉,眸光如水,月华倾洒下,夜风吹过她的长发,她说:
?「小玉,我不是你的阴煞,而你,却是我一生的魔障……」
倒下去的那一刻,君不怜笑得很满足,她恍惚间听到了一声凄唤,带着极力压抑的泣声,像那夜捉大渝细作一样,她倒在他怀里,他真真切切地叫她——
「君不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