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虫鸣与歌
雨下了快一夜。
杜云砚在睡梦中感觉到冷,不住地发抖,喉咙里又像燃了团火,要冒出烟来,他试着吞咽唾液,嗓子很疼。
那团火在上升,大脑开始发胀,为什么身体里有被燃烧的感觉,还是会冷呢?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
天好像有了点亮光,杜云砚的额头上一凉,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触到浸过凉水的毛巾,手被人按住。
“别动,”耳边极轻的一道声音,“你发烧了。”
他完全睁开了眼,以困顿的目光注视着身边的顾文曦。
温度不是特别高,不需要吃退烧药,顾文曦记得小时候发烧温楠用凉毛巾为自己进行物理降温,便也这样帮他处理。
“怎么可能呢?”杜云砚大概有五六年没生过病了,别说发烧,鼻塞流涕之类的小感冒都没有,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喏,要三十八度了,”顾文曦把体温计拿到他的眼前晃了一下,“还说让我小心感冒,你自己先病了。”
杜云砚的意识回笼一些,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天的雨。
去河边的时候以为不会再下雨,而且路途不远,连伞都没有带,结果回来的路上遭遇了暴雨,两人都淋了个透湿。
可是这种气温,淋一下雨就感冒也太逊了,明明睡觉前还好好的,杜云砚很不甘心,甚至想起来做事。
“今天没几个人,有什么好忙活的,”早饭前一天晚上也都准备好了,热一热就可以,“要不我给你把吃的端上来吧?”
“我没胃口。”一说吃饭,杜云砚又趴了回去,难得闹情绪。可能是生病,他的胃口不太好,昨晚做的面包和豆沙包想想就觉得腻,现成的牛奶更不想喝。
他的两边脸上各一片酡红,跟以前喝醉酒的样子很像。顾文曦屈起手指,在他的脸上蹭了蹭,热烘烘的,呼出的气也热,扫在顾文曦的掌心上,有点痒。
“我熬点粥你喝吧。”
杜云砚总算又钻回了被窝,摆出不常见的懒散姿态。
顾文曦当他同意,从手机上搜了一下,发烧喝小米粥比较好,也不难做,到楼下用小电饭煲熬上。
外面仍然阴气沉沉,稍一张望,便能瞧见令人压抑的黑云。天气加上身体的原因,杜云砚的精神很差,一下地脚底像踩了棉花,可他不习惯在屋里吃东西,坚持去餐厅。
小米粥里什么都没放,顾文曦吃着太过寡淡,端了杜鸿做的泡菜和凉拌金针菇当配菜。杜云砚吃不下去别的,只安静地喝粥,脸上的红仍未消去。
中午他也没吃多少,喝了感冒的冲剂,早早回到房间休息。入睡前又量了次体温,降到三十七度三。
“我恢复能力好吧?”
“那也还没好,”顾文曦放下体温计,“再休息一会儿。”
“那你呢?”
“我很快上来。”厨房有些没收拾好的餐具,杜鸿他们还没吃午饭,全部交给他们有点过意不去。顾文曦下楼之前把房间里的玻璃水瓶灌满了热水。
杜云砚的烧退了,倦意却比早上更浓,没再争着干活,等顾文曦一走,意识便沉下去,昏然入睡。
睡到忘了时间。
他在细密如山泉的水流声中醒来,一点一点地睁开眼。隔着纱帐,隔着玻璃,窗外的雨只是一片混沌,昏暗的天地钝化了人的感官,无法形成准确的判断。
身边的床铺空空的,杜云砚没有午休的习惯,早晨又总是比顾文曦起得早,很久不曾独自在这张床上醒来,一瞬间他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他稍稍坐起来一些,背后出了很多汗,不再觉得冷。找手机的时候摸到书桌上的玻璃水瓶,水已经半凉了,他还没来得及喝。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巧地推开,他立即抬起了头,视线追随过去。
“你醒啦?”顾文曦原本蹑手蹑脚的,见他已经醒了,也不再顾及,快步到床前,手上还端着不知装了什么饮料的杯子,“要不要尝一下?”他把杯子递到杜云砚的嘴边。
满满一杯深紫色的液体,杜云砚的鼻子有些塞,闻不到气味,猜测着问:“桑葚汁?”
“对,我们刚做好的,就用昨天采的那些,”野生的桑葚比较酸,他们加了较多糖和蜂蜜,“杜毅说这个做成果汁更好。”
“嗯。”杜云砚点头,接过杯子往嘴里送,他很喜欢酸酸甜甜的果汁,几乎一口气喝完,嘴唇染成紫色,对着空杯子意犹未尽。
“不能再喝了,”顾文曦看出他的意图,“现在要多喝水。”
“我知道。”
“哎,”顾文曦将那杯子倒上白水,“你刚才想什么呢?”
“什么刚才?”
“就是我进来的时候,怎么看你那么呆,还不舒服吗?”
“你才呆呢!”杜云砚用力瞪他,只是流露出的目光依然柔和,“就是刚才醒来只有一个人,心里有点空。”他难为情地解释。
顾文曦听后一愣,笑着问:“因为我不在?”
“你不是说很快上来吗?”他的语气有微不可察的抱怨,“结果也没上来。”
“哈哈……”顾文曦轻轻地笑,没告诉他他们几个把一楼打扫了一遍,“那我以后都陪你午睡吧?”
“别了,”杜云砚立即否决,从床上下来,“都睡觉就没人做事了。”何况身体好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在中午的时间睡觉。
“没劲,”顾文曦伸了个懒腰,“你不再躺会啦?”
“不了,再躺都木了,”他喝完了顾文曦递过的一整杯水,“我已经好了。”
顾文曦伸出右手去探他的额头,不仅温度退下去,还出了层薄汗,看来真的没事了。
傍晚雨才停。他们一直开着窗户,晚风裹杂着雨后泥土的气息涌进屋,凉爽而湿润。
生病康复是好事,不过杜云砚极少在白天睡这么久,造成的后遗症是晚上他睡不着了,四肢还有些发软,想要早点休息,奈何大脑不受控制地处于活跃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