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过些时日便好了。”应烛说着,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终于有些疲惫的样子。
沄惜知道他一定是在破开封印时受了伤,又思及自己早先说的那些气头上的话,绞了好一会儿手指,才开口道:“师尊,我早先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太过激动了。”
沄惜心中颇不是滋味,应烛虽瞒了她很久,但的的确确从未做过对她不利的事情,而且若不是他的保护,也许她也会像孟章那样,终日被魔众追杀。
“无碍。”应烛口吻一如既往地温和,笑了笑,道:“待你拾起从前的记忆与修为,我也可称你作‘得意弟子’了。”
沄惜被逗笑了,但很快又想起自己要说的话,严肃起来。
“但是我不能再做个任你保护的小孩儿了。师尊,我今日听你亲口承认你骗了我的时候,真的很生气,很失望,就像听到孟章说我们之间的过往都是虚假的那样。好像谁都能轻易摆布我,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应烛敛了面上的笑,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语速不急不缓:“那你想如何?”
沄惜明明已经在心中练习过千百遍,早就熟知该如何将告别的话说出口,但真正看着应烛时,那些话却又艰难到了难以吐露的地步。
她将拳头攥了又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想离开幽都山。”
应烛眼睫微微颤了颤,竟没阻拦她,问:“去何处?”
“我还不知。”沄惜忽然笑了笑,这件事压在她心中已经有段时日了,说完便是浑身轻松。“若想好了,一定告知师尊。”
应烛错开视线,说:“待你将从前的修为拾起,再离开也不迟。”
沄惜答应了下来。
解开封印之后,沄惜极高的天赋便彻底展露出来,从前的修为也一日日回到她掌控之中,修炼上进展飞快。
而从逐渐被梳理清晰的记忆中,沄惜见到了她幼时的经历,想起了娘亲对她的深切爱意,也想起了灭族时的恨。
她将自己曾感受到的爱珍藏在心中,怀念着娘亲和族人的一切,却只将恨意当做鞭策自己修炼的动力。
可十分奇怪的是,她虽持着骨笛,却因心中的症结不散而无法准确地看见孟章在此一战后的情况,每次为此事奏响骨笛,所预见的画面都完全不同,往往随她当时的心境所变化。
仅有与孟章相关的事是她难以预见的,沄惜知道这是她不可能跨过去的坎,是她所必须去面对的。
“师尊,我要走了。”沄惜深深作了一礼,说:“你为我做的已经比娘亲所嘱托的多了太多了,幽都山不是我的囚笼,也不是你的,不要将一辈子耗费在我身上。”
应烛看着沄惜离开的背影,自控着没有去拦住她,他违背了好友当年的嘱托,也违背了自己的心意,在幽都山的这些清闲岁月,注定要结束了。
沄惜踏出幽都山的结界时,忽然发现,找回记忆之前,她曾两次为了孟章离开幽都山,这第三次竟也是去见他,只是已经不是为了他而离开,是为了报仇。
她是锦鲤族的最后一点血脉,理应为族人报仇雪恨。
魔众与龙众、妖众战得正酣,消息已经漫天都是,沄惜全不费力地找到了龙众驻地所在。这儿弥漫着血的味道,一切都是残酷的,沄惜极不适应,想抬手遮掩气味,却又在片刻后放下了手。
涂山葆四处闲逛的时候,正好与沄惜相遇,惊喜着跑过来,问:“你师尊改变主意,来帮我们了?”
沄惜摇摇头,道:“我自己来的,不止你们狐族和龙众跟魔众有血仇,我…我锦鲤族也有。”
涂山葆眉头一挑,想出言玩笑的时候,忽然发现这小锦鲤周身气场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沄惜或许还真有了在战场上杀敌的本事。
“孟章在何处?”见涂山葆听了这话神色又变得不正经起来,沄惜咬了咬下唇,强调:“他是龙众此次出战的领帅吧,联手的事情自然要找他谈。”
涂山葆作恍然大悟状,对沄惜勾勾手,在前头领路,直到一处悬崖边上才停下。
孟章独自坐在那儿,对着手心里躺着的一个坠子发呆,眉眼间满是寂寞,即使做好了再次见面的心理准备,沄惜还是挪不开视线了。
“孟章,我要和你们联手对付魔众。”沄惜一眼便认得出,这坠子和她曾赠予他,又取回的几乎一模一样,也不知他从何处寻来的。
看见沄惜,孟章状若随意地将手心的坠子扔下悬崖,道:“好啊。”
沄惜的视线随着坠子落下,甚至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显然想试着将那东西拾回。孟章立刻拦住她,道:“人间的俗物而已,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既然说要联手,便要告诉我你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