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
辛夷一愣,而后细细地玩味了这三个字很久。
忽然发觉自从虞卿回来之后,很喜欢用这三个字,不是不累,也不说是累,只说是不敢。
可真是隐晦至极的促狭说法,这十年发生了什么,让那个原著里那个骨子里尽是睥睨浮世的邪魅狷狂,会用这般温婉弱势的口吻。
辛夷放下奏折,走到虞卿案前,随着他的靠近,这人绷紧了身体,辛夷伸出去碰他的手最终还是低下,有些生气,明明小的时候最爱粘着自己让抱抱的,如今如此冷漠疏离,连碰都不许。
辛夷转身,并没有看到虞卿黯然失色的眼睛。
第二日,天灰蒙蒙的降了雪,辛夷早朝的时候有被群臣逼婚,那人立于百官之首却一言不发。
辛夷怒气冲冲的散了早朝,逼婚逼婚,这些老臣能翻来覆去说半年,真是够了。
伏案批阅奏章,福州水患,遇到有些棘手的问题,便习惯性的搁笔端茶,懒懒的唤了声“阿卿”,却是无人应,抬眼往玉阶下看,才惊觉往日那人坐着的地方竟是空的。
心便是倏然一悸。
虞卿自回朝拜相后一直都是任着辛夷帝师身份的,从他登基第一天起这人就一直陪他处理奏折,虽然不让他靠近,却也乖乖的搬了书案安安静静的坐在覃政殿中玉阶之下,一边忙公务,一边随时应对自己的询问。
怎么又是一言不发的不见了,辛夷莫名的有些不痛快,便将茶盏往案上一磕,“虞卿呢?”
殿前太监总管常丰一愣,声音略有些小的应道:“虞相告假的奏表奴才放在陛下的手边了”。
“告假,他病了?”辛夷也无心再看奏折了,一听虞卿病了,就丢下折子,“出宫去丞相府,多叫几个太医”。
辛夷急匆匆的赶到丞相府,并没有通知众人,虞卿并没有住当初虞家所在的丞相府,而是在皇城不远处一桩简单的三进院子里。
天空飘雪,辛夷见到了虞卿的时候,他正倚在铺了两床锦被的躺椅中。
室内的炭火暖的让他一进去就穿不住大氅,虞卿却仍是在腿上盖了两件质地上乘的狐裘,身上更是盖着厚厚的被子,整个人被包裹的颇有些不伦不类。
辛夷冲过去,那人闭着眼睛,辛夷突然有些迈不开脚步,自己有什么立场去责怪这人,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太过软弱无能,当年是,如今,亦是。
“素衣,雪停了吗?”那人迷迷糊糊的询问,并没有睁眼。
“还没有”,辛夷把素衣赶出去了,屋里就他一个人,就回答了他。
虞卿正看眼睛,看着坐在自己躺椅边近在咫尺的辛夷,眉头皱起,“皇上怎么出宫了,这关键时刻,多少人盯着你,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宫,咳咳,咳咳”。
辛夷听到他咳嗽,也顾不得他不让人触碰的戒律,伸手就去拍,虞卿生病,反应比平日里慢了很多,辛夷手刚碰到他的被子,就愣住了。
冰,刺骨的冰。
小心的掀起被子,虞卿见辛夷发现了,便也不动了,辛夷咬紧牙关,害怕自己抖,剥掉被子,里面还是一层被子,上面已经结了一层淡淡的薄冰。
两层被子揭掉,里面穿着大髦,辛夷要继续揭下去,却被一直冰冷的手按住了。
“别看”,虞卿的脸上带着哀求。
辛夷的眼眶通红,低声嘶吼,“这就是你说的一切都好,虞卿,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当年在丞相家的旧院子里,他便说了这话,虞卿没同意,他亲自动了手,这一次,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