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却释然了,眼泪掉在金叶上,仿佛多年执念如烟消散。
倒是床边的大哥看得泣不成声:「遥遥,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能找到新的蛊虫……」
她抬起头,灿然一笑:「大哥,你知道的,那年大师说过,续命蛊虫,世间仅有一只。」
仅有一只的续命蛊虫,被颜浅遥吞了下去,在她尚是襁褓婴孩时。
当年路过她家喝了一碗水的年轻和尚,说得清清楚楚:「你家小姐是先天不足的命,按理活不过满月,但既然遇到和尚我便是缘分,只要一直悉心养着这蛊虫,就可年年岁岁的续命……」
如何续命?不过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体内的蛊虫,除却睡觉外,平时一刻也不能停,蛊虫断了吃食就会饿死,饿死了寄生的主人也就死了。
所以那年轻和尚临走时又补充了一句:「这女娃大抵会活得很滋润,一辈子也瘦不了,但姑娘家的,白白胖胖也是福气,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是啊,能活下来就很好了,还管什么胖不胖。
颜浅遥从很小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她是商人,非常清楚,这门买卖只赚不亏。
所以多年来她一直食盒不离手,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吃到想吐了还是得吃,就像那年颜府后花园,裴彦兰忍无可忍抢夺她手中的食盒时,她可怜兮兮对他说的一样:
「夫子,这是我的命,抢走了我就没命了,没命了也就不能喜欢夫子了。」
他斥她一派胡言,打翻食盒,拂袖而去,却不知她在他走后,紧张地蹲下身,捡起碎掉的白糖糕就往嘴里塞。
她不嫌脏,她更没骗他,因为那真的……是她的命啊。
外头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风拍窗棂,颜浅遥像是乏了,放下篮子,在大哥轻手轻脚的关门声中,转身睡去。
她蓦然想起某一年的某一夜,她和裴彦兰躺在床上闲聊。
她说:「我改个名字好了,浅遥浅遥,永远浅尝辄止,遥不可及……所以,我叫颜深近好不好?」
裴彦兰扑哧一声,轻咳道:「很好,颜神经。」
那夜的气氛是出奇的祥和,外头无星无月,房里却有说有笑,记起来好像还在昨天。
只是冷雨敲窗,飒飒风声提醒着她,昨天早已远去,今夕何夕,她没了夫君没了孩子也没了家。
天地昏沉,颜浅遥揪住被角,蜷缩着身子,泪水滑过眼角,悄无声息地浸湿了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