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怀中人浑身轻颤,顾成回神,快速从他身上下来,又伸手将他扶好坐稳。
看着青年躲避的目光,顾成面上镇定,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是他,肯定是他,虽然早已不是前世的模样,但顾成,可以说是顾效成,在看清他面容的第一眼时,就认出——他是方映清。
真正的方映清。
这种重逢仿佛直击深入灵魂,让顾成一时不敢相信,生怕幻影转瞬不见,只想紧紧抓牢,再也不分开。
方映清的手腕还被顾成紧紧攥着,他挣了挣,别扭道:“你……放开我。”
顾成一愣,松开手,激动地咳嗽几声:“咳咳,抱歉,我……咳咳……”
方映清抿唇不语,警惕地打量顾成一会,爬下床榻,在床头站好。
“我来给你上药,但……你若再这样,我马上离开。”
顾成也只他方才失了分寸,生怕吓到方映清,连连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对,你……你不要走。”
方映清手腕生疼,却也打消了逃跑的冲动。
顾顺确实没有夸大其词,顾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触目惊心,方映清跟他爹学医,看了便知。
英俊的脸上也能看出风霜吹过的痕迹,这个人,的确吃了很多苦。
方映清仔细给顾成换药,顾成的眼睛就没有从他脸上离开过。
换完药,干净的纱布绕过顾成麦色结实的胸膛,方映清抬眼与他视线碰了一下,忙撇开,轻声道:“手臂抬起来。”
顾成听话地抬起手臂,恨不得在方映清脸上看出一个洞,他小心道:“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方映清道:“……常小清。”
“你是太医院的医官?”
方映清身上医官白袍穿得好好的,连纱帽子也未摘,也不想多说,道:“我是新来的医官。”
顾成认真地记下,想了想又道:“你怎么来的?”
“……”没话说了吗?连自己亲弟弟都忘了。
这人刚才还像匹孤狼,怎么这会子就这一幅憨像?
方映清耐着性子:“顾顺回家照顾祖父,我替他来一日。”
“那……小清,你明天不来了?”
方映清本想说“是”,但看他的虎口因握刀而裂开的狰狞伤口,换了种委婉的说法:“不一定。”
顾成没再硬搭话,而是看着方映清修长的手指在他手上轻按,后拿来药粉敷药。
顾成这手满身茧子,和方映清的放在一起好像熊掌,待上完药,顾成便收回手,藏在身后。
他上辈子家世显赫,靠的是祖上的基业和家族兴旺;重活一次靠的是自己,成年后恢复记忆,从一介白丁走到如今一等侍卫,免不了苦楚。
可顾成心里一直惦记着方映清,那是支持他的信仰,他死后灵魂在人间徘徊一段时间,把所有事情都搞清楚了。
发誓要找到方映清,一辈子对他好,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他却有些不知所措。
映清看起来过的很好,他怕配不上他……
一阵无话,方映清收拾药箱,负责地嘱咐道:“你身体很好,过不了多久便能痊愈,万不要动气,心情……也要保持愉悦。”
说到最后他顿了顿,顾成整日待着这里,连个说话的都没有,蜡烛也不点,心情也不见得有多好。
不知怎么回事,虽然这顾成怪异的举止把他吓了一跳,但却没有想逃开,看到他的伤心也一沉。
仿佛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顾成不是坏人,我不忍心看他受伤。
隐去这怪异的想法,方映清想起来,桌上还放着给顾成的饭食。
顾成手脚不便,方映清想了想给他端来了,打开食盒,饭菜浓郁的香气扑鼻,方映清把莲子粥递给他,但顾成没接。
方映清看他刚包好的右手:“你是不是,不太方便?”
顾成愣了一下,像反应过来:“啊对,不方便。”
方映清若走了,顾成可能吃不了饭,他本知道该离开了,但本能趋势下,还是拿着汤匙来喂顾成。
顾成心里喜滋滋受着,喂到一半方映清突然问:“那你前几日是什么吃饭的?”
顾成是学精了,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能吃便吃几口,吃不了便饿着。”
因为这话方映清又心软了几分,伺候顾成吃饭吃菜,碗盘干净才算完。
用完饭,顾成道:“你要走了吗?”
方映清轻轻点头,面色柔和地笑道:“嗯,走了,爹娘还在等我回家。”
顾效成明显失望了,他怕吓到方映清,不再过多挽留,心里盘算着病好了就去找他。
这时,方映清向窗棂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什么声音?”
顾成看着他:“下雨了。”
雨声渐起,听动静便知雨势不小,方映清一阵紧张不安,他怕打雷,一直都怕。
但再不走就出不了宫了,踌躇片刻,他问顾成:“你,有伞吗?”
顾成:“……没有。”
“那蓑衣呢?”
“也没有……”
这会功夫雨就越下越大,好像明摆着不许方映清离开。
顾成试探建议道:“不然……今晚住在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