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不知该作何反应才适当,这位苏狄是宋凌见过的最体面的人甚至比他的恩师石先生都体面,然而现在这个体面人却唤他少爷,他无措的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母亲。
宋娘子穿着蓝色的对襟褙子,头发盘起用根玉簪子固定,她面无表情的开口,“苏狄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带他去说两句话。”
说完直接起身,向内屋去了,宋凌赶紧跟上,快出大厅的时候他偷偷回头看了眼,苏狄依然俯着身,一反常态的母亲,突然出现在家里的人,那辆牛车,都让他感到不安。
宋凌跟在宋娘子身后,回想着从石先生书房里偷看到的一知半解的大道理,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文人气度。
穿过长长的回廊到了屋里,宋娘子率先进门背对宋凌站着,说道:“东西我给你收拾好了,你跟苏狄走吧。”
宋凌的脑子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母亲,我为什么要跟着他走?”
“他会带你去找你父亲。”宋凌觉得脑袋被锤子用力锤了下,他生来早慧,五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了围绕着他的流言,巷子里几乎化为实质的鄙夷目光让无可避免的自卑。
他拼命的学习,从先生的书里拿着大道理装饰自己,给自己套了个知书达礼的壳子,他妄想用这个壳子抵挡别人异样的目光,他用了数年才成功,成功摘下私生子的标签。
今天发生的一切和母亲说的话仿佛在告诉他,邻居们说的都是真的,他就是人们口中下贱的私生子。
“我真的是私生子吗?”他声音颤抖。
原本平静的宋娘子猛的转过身来,她弯腰狠狠抓住宋凌胳膊,目眦欲裂,“不,你是比私生子更让人作呕的东西,你就是个怪物,宋凌你记住了,无论你以后如何,你都要给我记住,你是个不配活着的怪物,永远不会有人爱你。”
宋凌胳膊疼的厉害,他愣在原地,没从母亲恶毒的诅咒里回过神来。
宋娘子待他一直疏远,在他五岁能自理后就彻底瘫痪,每日每日歪坐在榻上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尚且年幼的儿子。
他习惯了母亲疏远冷漠,对他从未尽到母亲的责任,但夫子的书里出现的最多的是孝悌,宋凌也以这个要求自己,纵使母亲不是母亲,但儿子必须是儿子。
他也曾怀有过隐秘的小心思,母亲是爱他的,她只是不习惯表达。
直到今天,他的母亲亲自戳破他所有的愿景,他的母亲恨他,诅咒他,从未爱过他。
宋娘子放开宋凌,转身去屋子里的梳妆台,打开妆奁从最深处拿出块玉佩,随后走到雕塑般的宋凌面前,将玉佩递给他,“你先生给你取字了吗?”
玉佩质地细腻,入手冰凉,一面刻着奇怪的图腾,另一面刻着个字,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