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王矩心道,有些江湖大夫外出看病时若遇上了不治之症总以小病搪塞,一则恐家人伤心,二则怕家人得知反而迁怒己身。
“老先生,我知你仁善,船里那位与我等不过萍水相逢,不过想着日行一善才请了老先生来,老先生也无需避讳,直言便是。”王矩又拱拱手,取出个金珠子往大夫手里推。
“唉,”大夫叹了口气,拉过王矩手走到一旁,颇为怜悯的看向船舱内,“那位公子活着才是遭罪,长兄我给你直说了罢。”
“千愁成结,万绪化丝。愁郁肺腑,绪乱心神。身凋体敝,忧思难解,早亡之相。”
大夫顿了顿忧愁之色更浓,“这还只是他心上的病,他身上还有桩怪病已是蔓延至骨髓,老朽性行医多年竟从未见过。”
王矩叹了口气,心说,话还是委婉,真话——早点买副棺材,想吃啥就吃点吧。
大夫执意不肯收诊金,王矩也没法子,只得回了舱将话全憋在心里,和衣睡下。
宋凌醒了,他睡也不安稳,有股急迫的情绪追着他——快睁眼,快睁眼。
橘黄的烛光光耀满室,宋凌彻底恢复意识头一个袭来的感觉却不是视觉——麻,左小臂仿佛没长在自己身上。压眼一看,只见罗锦年盘坐榻边,头枕在他臂上,正睡着。
宋凌不说话,伸出手指一遍又一遍细细描摹罗锦年眉眼,反复与脑海中的他做对照。瘦了些,黑了些,长大了些。看了半晌,左手不动小心翼翼往左侧身,拾起罗锦年左手仔细察看,摸了摸手上细小的擦伤,恍惚间忆起罗锦年曾经最宝贝的就是他这双手。
他伸出自己右手与罗锦年掌心贴合,十指相扣。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宋凌这才敢信——不是梦,罗锦年还活着。
骤然鼻尖一酸,剧烈而浓烈的情绪宣泄一空,剩下些难言的琐碎,无声的思念。透明的泪珠子顺着脸颊滑下,滚落在二人相扣的指缝,他怕吵醒罗锦年声音压得极低,“你不是死了吗,怎又回来。”
“不是心悦我吗,怎的失信,连你也怕我?”
“去哪儿了?寓在何处?可认识了什么人?”
罗锦年似睡得不舒服,睫羽抖了抖,宋凌骤然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