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深夜,帐顶外黑漆漆的,也不知外面月色如何,今夜会不会有星星。
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上还穿着北狄将领的铠甲,扎了满头的小辫儿,皮肤呈小麦色,比中原人的肤色暗一些,本该炯炯有神的眼睛,在被关在帐篷里数日之后,如今却也略显暗淡。
他双手被捆着,虽然捆得并不紧,但想挣脱开也是很困难的。过了片刻,少年看帐顶看得有些累了,于是便闭上了眼睛,坐在地上靠着桌子腿睡起觉来。
他实在不知,这些中原人抓住了他,不杀也不放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这么关着,一日三餐也十分丰盛,让他在这里白白吃了好几天的军粮。
难道是想要策反他吗?可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让他投敌是不可能的,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帡幪被撩开,少年被这细小的声音惊醒,朦胧间看到帐外走进来一人,只见那人未曾着甲,不像军中之人,然而就在他进帐的一瞬间,少年仿佛看到,今夜的星空十分明亮,帐外的万千星辰倾洒了他一身。
这几日以来,总有人来劝降他,其中最尝来的就是他们定远军的副将,那嘴叭叭个不停,跟他讲了投降之后数不尽的好处,少年实在懒得听,只能装睡。
没想到今日,他们居然换了一个人来。
少年看着那人走近,他开口问道:“你是谁啊?”
来者十分有礼地拱了拱手:“我是陆折玉。前几日来看过你一次,只是那日你受伤昏迷,这几天我已经吩咐军医为你医治,你现在感觉如何?”
“你是陆折玉?”少年上下打量他一番,十分不屑。“我才不信呢,陆折玉不是定远军的主帅么?说你是个书生还差不多。”
陆折玉轻轻一笑:“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北狄的依史勒音将军竟然这么年轻。”
依史勒音脸上有点挂不住,他闷声道:“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年轻怎么了?没打赢你们,是我棋差一招,不是因为我年纪小。”
“既然你懂得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为何不相信我是陆折玉?”面前之人单膝点地半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你……”依史勒音一时语塞,索性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你要是想来策反我,那趁早别白费力气了,你直接杀了我得了,不过最好把尸体扔回北狄地界……我还是想葬在故乡……”
陆折玉:“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依史勒音抬了抬眸子:“那你到底想做什么?养着我白吃你们这儿的军粮?”
陆折玉淡淡一笑:“你为何想葬于故乡?”
“难道我应该想抛尸荒野啊?”依史勒音轻哼一声。
陆折玉顿了顿,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陆折玉微怔。竟然比时云璟还要小上一岁。
“北狄还有你的家人?”
“没了,我是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
依史勒音也一愣。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得这般干脆。他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自称陆折玉的人,只见他不同于沙场之人身上的气质,虽然谈不上温和,甚至还略显清冷,可是那身上与生俱来的气质却令人忍不住想放下一切的怀疑,心生亲近之感。
陆折玉缓缓道:“你想葬于故乡,那你可知,你们的元帅派使者求和,丝毫未曾提起过你。甚至大有牺牲你一人,换得两军和平之意。”
依史勒音身子一僵。
陆折玉又道:“还有一事。在战时,你极力要求率军于北面交战,与援军形成包抄之势,但是受到军师反对,最后那名军师派死士来我军中欲行下毒之事,你也不同意,但是最终元帅还是派了死士前来。我说的可对?”
依史勒音的视线微有闪躲,他闷声道:“事到如今,你说这些做什么?”
陆折玉道:“若你们元帅听你所言,或许今日,北狄与定远军仍胜负未分。只可惜,他听信小人谗言,所以才导致你被我军生擒。即便战败求和,也毫无营救之意。”
依史勒音闻言,顿时一阵委屈袭上心头,他侧了侧身子,用力咬紧了唇。
陆折玉继续道:“我不会杀你,相反,我会放你回北狄。只是你要想好,回去之后你要做些什么,是否要回军队继续在你们元帅手下做事,或是有其他打算。”
依史勒音低着头,沉默不言。
陆折玉站了起来,背过身去走向门口,又止了步:“考虑好了就喊一声,让外面的士兵给你松绑。此后随你去何处,都与我定远军无关。”
陆折玉正欲撩开帡幪离开,依史勒音却突然喊了一句:“陆将军,等一等!”
【作者有话说:新配角出场,时云璟:“我不是这本书最年轻的角色了。终究是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