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了两个银筒,径直走出牢房,玉凰和谷月都没有继续难为他。
但从今日起,他和谷月都被剧烈地打磨过了。
陆丰泽重新见到典狱长之时,诸位狱卒都很好奇这位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向那怪物探亲的男人到底会说什么。他到底如何看待他畸变发狂的义妹,是痛哭流涕还是倾诉衷肠。
陆丰泽却只是冷静地说:「大人,把她牢房的天窗封死,背后穿琵琶骨再加两道镣铐。牢房地面的茅草全都去掉,四角摆上长燃的篝火。天牢现在的布置,再有三五天就困不住她了。」
典狱长听罢,甚至渗出了一身冷汗。他只得点头道:「多……多谢。」
陆丰泽说:「还有一件小事。去准备两个空的银筒,只在她发狂之时摆在地上即可。必要时,那东西或许能敲山震虎。这是一点银子,不成敬意。」
他从怀里抽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去。
翌日,陆丰泽准备离宫之前,圣上应如意下令传唤徐近年。
一早陆丰泽被接引至后花园,眼望应如意正在石凳上笔走龙蛇。那潇洒墨迹的最后一行尤为醒目,是「虚度三百年,世尊再返人间。」
陆丰泽当即跪下,声如洪钟道:「草民徐近年叩见皇上!」
应如意说:「起来吧,我来叫你难道只是想听一句叩见皇上?但凡我请到这后花园的,无一不是当世人杰。琴有琴的天子,书画有书画的天子,商贾有商贾的天子。我只是大宏的天子,与你们又有何异?你年纪比我小,姑且叫你一声贤弟。」
陆丰泽起身道:「草民万不敢当。」
应如意说:「都是大宏子民,又何必见外。近日朕只是有一事在心中耿耿于怀,难以平静。听闻那姑娘名为谷月,是你当年从路边捡到的孤儿。贤弟你有没有看过,她背后当时有几根弦,都是什么颜色?」
陆丰泽说:「共有十九根,都是湛蓝。」
应如意说:「当时那姑娘的身体如何?」
陆丰泽说:「康健无恙。」
应如意说:「实不相瞒。说来谷月背后的弦,与我应家多少有几分牵连。她虽在百官面前欲致我于死地,但毕竟也算由应家而起,朕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贤弟你放心,她虽被押于天牢,也有诏令即日斩首。但我应家会护下谷姑娘,断然不会叫她就此丧命。」
陆丰泽猛地湿润眼眶,机敏地淌下两行热泪道:「圣上大恩大德,在下此生难报!」
说完他又跪下身来,准备狠狠地以头抢地,却被应如意搀扶起来。
应如意说:「莫要这般感激涕零,只是朕分内之事。」
两人又如此老练纯熟地你来我往,天子庶民都恰如其分,这相谈实在是完满到了无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