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许如清篇：少年北城游，战事无休（二）
那年上元灯节，许如清难得被特许可以出门游玩，十里长街入眼皆是灯火，年轻男女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人群中眼波相交，互表心意。
朱雀大街那天人多的要命。
许如清的脸上扣着一个狐狸的面具，站在人群中有点儿不知所措。她鲜少有这些经历，不知道淹没在市井之中，应该做些什么。
那日同她出来的侍卫里有他。
他对于这种情形司空见惯，如鱼得水。林萧带着许如清穿梭在各个摊贩之间，他给她买了一个小小的莲花灯。那莲花灯做工很粗糙，不及相国府里的花灯分毫。可是那晚许如清手里一直提着那盏花灯。
爱不释手。
他带她去解灯谜，寻常巷陌那不入流的谜题缘何能够难倒许大小姐。她提着花灯，面不改色，一字一句说出她看到的每一条灯谜的答案。身边的少年眼里逐渐染上了崇拜的光彩。
许如清突然就觉得很高兴。于是她笑，他便和她一起笑。
可是苦了这灯谜小摊的老板，猜一个灯谜要交一文钱，猜出来了就能赢五文钱。本来就是给没什么文化的平头百姓们娱乐的，哪儿能经得住许大小姐这么大杀四方。眼瞅着那老板笑得快要比哭得难看了。
“姑娘可真是厉害。”那老板笑得勉强，阴阳怪气的看着许如清答完了这全场的灯谜。
“谬赞。”许如清客客气气的谦虚道，她觉得老板的语气不太对经，但是父亲教她，在别人夸她的时候一定要谦虚，可以说“谬赞”“过誉”“过奖”之类的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摊老板的脸色更难看了。
“小姐真厉害。”林萧也夸她，夸得比老板真挚许多。许如清没再自谦，只是面具下的脸，莫名有些发红。
林萧带她去买花灯。
许如清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林萧悄悄将她打赏给他的碎银塞了三两粒给那小摊的老板，同他说道：“我家小姐闹着玩儿呢，并不为这三两文，给您添麻烦了。麻烦您多夸夸她。”
那老板的嘴脸一下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从强颜欢笑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愉快，连连答应着林萧的要求。后来坊间莫名其妙的，就传出了许家大小姐才华横溢的传言。
这些许如清都不知道。她看林萧买了莲花灯，还有兔子形状的灯。
一大捧。
他将这些灯抱在怀里，神秘兮兮的对许如清说，要带她去看看漂亮的景色。
许如清跟他去了淮阳河。
河上有江南春的画舫，挂满了灯，还有窈窕的歌女在聘聘袅袅地载歌起舞。他们去的并不是那些达官贵人喜欢去的地方，而是随着林萧弯弯绕绕穿过一条林间小道，抵达了淮阳河特别不起眼的角落。
这里没什么人会来，甚至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这个地方。
幽暗，静谧。
但是能够将淮阳河的半边景色都纳入眼帘，能看到船上舞女聘婷，还能看到两岸行人匆匆，看到桥上往来交错，也能看一河灯火漂泊。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1】
人声喧闹仿佛同他们隔了一层薄雾，许如清能够清晰的听到树丛之中风吹动枝桠的声音。就像这一刻，他和她不过是人间看客，站在烟火红尘外看人间的喜怒与哀乐。
很奇妙的感觉。许如清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
“这里很安静，不像那些放花灯的地方那么拥挤，过于隐秘了，没什么人发现。”林萧同她解释道，表情是难得有些忐忑。
许如清又笑了。她发现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她便是很容易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