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看着他:“你又要调整拍摄方案又要做场记,再加上收音,这工作强度也太大了吧。”
一句话还没落地,起哄声四起,阮飞怪叫:“老沈可真会心疼人呢。”
童瞳都被弄得尴尬了,沈沉喝止阮飞:“是不是还嫌磨不够重?明儿再给你加一套?”
收音兼场记,童瞳其实觉得还好,毕竟都到拍摄尾声了,也不用再临场改拍摄方案,他觉得OK。
饭桌上聊到春节,一说开才发现,在座的一桌人,除了秦豆豆,其他都是“春节不回家派”。
沈沉家里最特殊,江辉是因为工作,常年在组里回不了家,阮飞也是因为工作,要不是就是拿工作当借口不回家,蓝林的家里倒是个大意外,父母因为一场交通事故都不在了,他是靠巨额赔偿金念完高中又念完大学,如今是个彻底的自由人,到童瞳,他很淡然地说毕业后还没回去过,父母早已分开,各自来过一次南京过春节,剩下的要不他在外面旅行,要不自己待着。
沈沉一直在喝酒,眼睛红红地看着童瞳,他想问什么,却没能开得了口。
童瞳知道他想问什么,边城,他逃离般离开宜江离开他,只留下一封信,边城没有找过他,只回给他一句话,那算是ending吗?
童瞳也喝了不少酒,这座边陲小城在本是隆冬的季节热情如火,让人心里原本掩藏的冰凉都无处可存,童瞳觉得自己醉了,他感觉到手机震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童世宁的名字,愣了片刻反应不过来,只觉得恍惚。
他按下接听键,包厢里有些吵,他听着久违的方言走到外间,童世宁在电话那头似乎很安静,声音也都刻意压低了,一开口不知怎么格外苍老:“小瞳,你妈妈生病住院了,马上要动手术,你有时间能回来下?”
郁星生病住院?童瞳一愣,他完全不知道,上一次跟郁星联系还是一个月前,还特意视频过,郁星看起来很正常,童瞳还想着这次项目做完后要让郁星来南京小住一阵,正好她也提前退休了,可以多待待。
毕业的第二年郁星就跟任继凯分开了,那些年任童瞳撒泼打闹都掰不断的人,靠一纸合同契约连在一起的半路夫妻,在童瞳彻底失望离开后,不到一年就散了。
童瞳没问过郁星,是想通了还是如何,但他很高兴,连让任继凯三个字在他们的聊天中多出现一次的机会都不想给。
一向对他冷嘲热讽,动辄打骂的童世宁如今问得如此客气,童瞳说不出什么感觉,怪异?悲凉?他说:“我不知道妈住院的事,我马上回来。”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明天有
第66章 愁云
挂掉电话后童瞳马上搜回去的航班机票,西双版纳没有直飞,他只能先到昆明再飞宜江,最快的一班在明天早上。
沈沉在包厢里半天没见着人,找出来看到倚着墙角的童瞳,面色有异,他走上前:“怎么了?”
童瞳:“我爸的电话,我妈住院了,马上要做手术。”
沈沉一低头,看到童瞳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昆明到宜江的机票,临近春节,机票特别紧张,这趟航线一天只有一班,上面写着“票少紧张”,他催促童瞳:“愣着干嘛?赶紧订票回家。”
童瞳还没下单,他问沈沉:“我走了就又少一个人,拍摄怎么办?”
沈沉皱眉:“什么时候了还操心这个,我能搞定,就算你们全撤了我也照样能把这片子拍完你信不信?”
童瞳轻笑:“不是不信,只觉得太不凑巧。”
“别跟我这儿上演为国为民的牺牲奉献精神啊,就这一个纪录片犯不上,家里有事赶紧回。”沈沉干脆利落地说。
“好。”童瞳下了订单,付费,很快出了票。
但跟着查西双版纳到昆明的机票,却显示都已经售罄,这……没等童瞳反应,沈沉灭掉烟头,说:“我开车送你去昆明机场,先吃饭,吃完咱们就走。”
童瞳一愣,500多公里,差不多要开7、8个小时,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要么他在当地找司机过去,要么租车自己开过去。
沈沉拍拍他肩膀:“别想了,这是最好的办法,不然明早10点的飞机你赶不上。”
跟着又说:“等下你先回酒店收拾东西,我去租车,组里的商务车留给阮飞他们拍摄用,咱们租辆开得快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原有的计划,沈沉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从南京临时调了两个以前合作过的收音师和编导策划明天过来,他只匆匆吃了几口便提前撤了去租车,童瞳也没胃口,跟阮飞他们讲了情况后也跟沈沉一起先走了,回酒店拿行李。
两个小时前刚入住,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散开,刚整理好,沈沉的电话就来了:“弄好了,我就不上来了,直接酒店大堂等你。”
“行。”童瞳拉上行李箱拉链,准备出门。
沈沉居然租了辆牧马人,看着很有些旧,他说:“这地儿实在偏,看了一圈没什么更好的车了,太肉的车跑不快,就这个还行。”
童瞳不在意:“没事儿,一会咱们轮换着开吧,一人开太累了。”
“再说。”沈沉帮童瞳放好行李箱,坐上驾驶位:“车座有点硬,你把靠背放下来,将就躺一躺吧,我把你送到就开个房去睡觉,你还要赶飞机。”
童瞳坐上副驾,这车空间足够,但硬邦邦冷冰冰的,实在不适合睡觉,况且有七八个小时,开夜车的司机都希望能有个人陪着说说话,免得犯困。
车上了高速,在群山和隧道间转换穿梭,临近春节,高速上的车流比往常要多,许多连夜千里奔袭回家过节的人,童瞳不知怎么突然想到大四那一年的春节前夕,晚上他跟边城在一家很小的烤肉店吃东西,出来后发现下雪了,站在路边,赶着回家的路人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湿漉漉的地面倒映着灯红酒绿,一派俗世的奔波和热闹。
又快到一年中的归巢之期,原本没想要回家,却意外地应了个景。
沈沉问到童瞳母亲身体的状况,童瞳原本以为是遗传的舞蹈症发作了,没想到不是,童世宁说是胆囊结石,郁星痛到昏倒,幸好是在家,醒过来后的求救电话居然是打给了前夫童世宁,童世宁大半夜惊醒,赶紧叫了救护车一起送到了医院,检查过后确定是胆结石,但除此之外还发现一块不明确的肿瘤阴影,需要手术后活检确定性质。
沈沉的声音听起来很沉稳:“别慌啊小瞳,阿姨肯定没事儿,一般如果是恶性的可能性偏多,医生会提前有个暗示,如果没有就说明可能性不大。”
童瞳不在医院,不知道医生具体跟童世宁怎么讲,他倒没心慌,只是心里有些压着。
沈沉微微侧过眼看了看童瞳,倒被童瞳反安慰了下:“没事,生老病死都是命,来了也只能迎着。”
“咳,这话说的……”沈沉有些语塞。
童瞳头一回跟沈沉讲起了他的父母,关于郁星和童世宁,一切的一切摊开了来讲,不过是一个俗套的婚姻不幸福的故事,但每一个俗套的悲剧,身在其中的人感受到的都是远离俗套的,五花八门的不幸。
这一对父母远没有沈沉的父母经历过那么罕见的抓马人生,但是沈沉这见惯大风大浪的也忍不住唏嘘:“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小瞳,哎你可真是……你都是怎么长大的啊……”
童瞳原意不是想招惹沈沉讲出这么让他掉鸡皮疙瘩的话,但这些俗世经历听在沈沉耳朵里全成了童瞳可太不容易了,这种成长环境没发疯简直是神迹。
童瞳闭了嘴,大半夜的沈沉有点疯,说什么都一惊一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