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下雪又化雪,整座城市看起来都乌糟糟的,这会站在高处,童瞳才真正生出宜江不一样了的感慨。
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但也没认认真真看过这座城,唯一的一次还是大四苏雷生日那天,在气象塔的餐厅那儿请他们吃饭,就着高处朦朦胧胧地俯瞰过,从没有像今晚这样,整座城市大大方方、坦坦然然地展露在他眼前,又美又壮观,他心中竟无端生出些骄傲。
边城不知道童瞳心里的震撼,毕竟这是他日日相对的景色,在他看来只如平常,看童瞳站在窗前半天没说话,他靠过去:“怎么了?”
童瞳回过神:“没事,只觉得……真美。”
两人并肩站着,远处的天空有一捧烟花升起,“砰”一声炸开,火星子一样四下散落,又一朵升起,炸开,边城看看时间:“马上快十二点了,11,10,9,8,7,6……”
随着倒数声,童瞳侧过身抬起头,正准备说“新年快乐”,边城那个最后的“1”却始终没出现,“5,4,3,2……”一个柔软的吻落了下来。
窗外的烟花燃起又熄灭,隐隐约约的鞭炮声焰火声此起彼伏,一座城的璀璨仿佛都映在对方眼底,童瞳微微仰着头,迎合着边城,索求着边城,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隔了多久才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睛里有满满的碎星。
“新年快乐。”他说。
“永远快乐。”他也说。
这夜他没离开,边城摩挲着他的下颌,低哑着声线:“别走,小瞳。”
童瞳仰头看着他,气息是热的,胸膛也是热的,他轻声说:“好,我不走。”
第二天童瞳醒来的时候边城还睡着,他扭头看一眼紧紧搂着自己的人,心里生出些不真实的感觉。
隔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久,他终于又跟日夜想念的人唇齿相依,他闻他的味道,手指抚过每一寸皮肤,一切都是熟悉的。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边城只是抱着他睡了一夜,亲了他一遍又一遍,却没有继续下去。
童瞳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封印住了,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主动的那个,他要边城,眼里,口中,明晃晃的欲望直击过去,看着边城缴械投降,他的心里只剩下欢喜,而如今他变得畏惧不前,边城停下来,他便也不敢有更多的动作。
他被亲到浑身瘫软,却听到边城说:“睡吧小瞳,晚安。”
心里瞬间涌起巨大的失落。
清晨醒来,他轻轻挪开边城箍着他的手臂,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房间里还是暗的,他打量着房内的一切,家具,沙发椅,衣柜,他拉开衣柜门,里面挂着一排西装衬衣,抽出下方的抽屉,一根根领带卷成圈摆放得整整齐齐,是谁帮边城收拾的?家政阿姨,还是其他的男人或女人?
童瞳胡乱想着,然后抱着自己的衣服踮着脚尖出了房门。
新年第一天的天气不错,站在落地窗前,能看到远远的薄薄的金光,连绵的雪天终于过去了。
他穿好衣服,在客厅留下一张纸条:我先回医院,今天应该会拆线,新的一年,预祝一切安好。
整间屋子静悄悄的,童瞳走了出去,极轻微地带上房门。
这一天边城没再出现,没去医院,也没联系童瞳。
到了初一下午,楼层里回家过年的病人们陆陆续续都回来,带了不少家里的年货吃食,大家分来分去的热闹得很。
郁星拆了线,叶主任说再观察两天,没什么大问题后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
童瞳很高兴,叶主任又说:“小瞳,可以去护士站借个轮椅,有空推妈妈在走廊或楼下空地转一转,人闷久了也不好,适当走动走动,记得穿厚点。”
“行!”童瞳马上往护士站跑去,不一会就推了辆轮椅过来。
快中午阳光正好的时候,他和童世宁推着郁星到楼下遛弯,郁星想自己走走,童世宁扶着她,两个人颤巍巍地慢慢踱着步,童瞳推着轮椅在旁边跟着,心里突然觉得能接受了,边城说得对,不原谅的只有他自己而已,郁星是真正活开了看透了,往事一笔勾销,童世宁只要照现在这个表现,他们俩大概率能白头到老。
也挺好,就这样吧。
童瞳提前一天退了酒店房间,把行李挪回了童世宁家里,再过一天就能都回去了,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都过去。
第二天边城也没消息,童世宁还在催他:“跟小边说,我们马上就回家了,让他来家里吃饭。”
童瞳含糊地嗯着,翻来覆去地划着手机,住了这么久医院,病房里东西有点多,他打算去租一辆车,方便明天连人带东西一起搬回去。
搜到附近的租车行,正准备过去,边城的消息过来了:“明天几点出院?我来接你们。”
“你怎么知道的?”童瞳顺手就回了过去。
“我加过叶主任的微信,你忘了?”边城回过来:“加上你把酒店房间都退了,我本来以为是今天出院,问了叶医生才知道是明天。”
童瞳犹豫了下:“你这几天挺忙吧?我去租辆车就行,就在旁边,也很方便的。”
“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过来。”边城都不搭理他这话,直接下了定论。
还是那辆已经看熟了眼的宝马SUV,装了一家三口,又装了半车乱七八糟各种东西,搬家一样地离开了医院,走前还热热闹闹地跟混熟了脸的医生护士们告了个别。
虽然酒店的条件绝对比家里好,但跟父母一起进门的一瞬间,童瞳还是觉得就得住家里,难怪一直觉得自己像个过客,就因为从回来就一直一个人住酒店,这会感觉才回复正常。
他深吸了口气,胸腔里那股毫无着力点的空空荡荡,神奇般地消失了。
第78章 百花
春节期间的机票不好订,童瞳看了看航班,回云南的机票订在了初五,还是夜航,只能在昆明机场旁边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转版纳。
他还没跟沈沉说,到了昆明再说吧,他不想沈沉又大老远地开车去昆明接他,太麻烦了。
据说摄制组在沈沉的强烈要求下休息了三天,然后又快马加鞭地复了工,不出意外的话,到2月底开春就能全部结束,童瞳过去还能赶上杀青宴,他不想错过这个,这项目从最开始就是他在策划,在跟进,直到最后一刻,他要亲眼看着它画上这一阶段的休止符。
约定的聚会定在初四,童瞳逐一发消息给苏雷冷超和边城,又干脆拉了个群说这顿饭一定得他来请,但他对现在宜江的消费市场太不熟悉了,找了一圈吃饭的地儿有点懵圈,他私信问边城:“何叔还在宜江吗?不知道他方不方便,可以的话,我们去吃何叔的烧鹅?”
“你等等我问下。”边城说,过了会回过来:“没问题,何叔说等你过去。”
“行。”
童瞳想,不知道何叔还记不记得他曾说过的话,“分手了就再也不能来何叔家吃鹅了哦”,边城当时斩钉截铁地说:“吃了何叔的鹅,就一定会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