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谦树不由一怔。自己这是怎么的,又要进医院了?
努力思考的结果是林谦树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脑壳正在隐隐作痛。他抬手摸了摸痛楚,手刚碰到那里,就忍不住“嘶哈”吸了口凉气——自己的脑门上竟然肿了个巨大的包!
“我这包……”林谦树忍不住又开口了。
“篮球砸的。”江易知道。
好家伙。林谦树无语了,他觉得自己可能跟篮球犯冲,要不怎么动不动就被篮球砸脑袋。
思考着篮球和自己犯冲的问题,林谦树一时忘了从江易知的背上下来,就这么任由他把自己一路背进了医院里,收获了无数人的侧目。
直到第N个路过两人的病号服在离林谦树很远之后仍然扭头往后望,林谦树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江易知背上。他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对正在挂号的江易知道:“你把我放下来吧。”
江易知取了号,闻言把人放到地上:“走吧,号挂好了。”说完便转身往后走。
林谦树脚接触到地板,登时感觉一阵头昏眼花。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眨眨眼,只见江易知正斜靠在离他不远的一根柱子旁低头看挂号单。
少年颀长的身材在医院白炽灯光下显得愈发清瘦单薄,但却意外有一种无言的可靠感。
只短短三天,“江易知”三个字在林谦树心中已然发生了诸多改变,有了在陌生世界保留秘密的亲密举动,此时的江易知能让林谦树完全放下戒备。
林谦树慢腾腾地走到江易知身边。江易知直起身,沉默地走到了电梯口。
接着又是江易知领着林谦树一路做检查。林谦树只晓得跟在他身后,听他说怎么做就怎么做。走在再度回到门诊室的路上,林谦树拿着检验单子,忍不住赞了一句:“你好熟练啊。”
话刚说出口,林谦树就意识到了这句话有多么不妥。任谁被人夸奖找医院的路找得十分熟练,大概都不会高兴得起来吧?他赶紧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然而话到嘴边怎么也解释不清楚,越急越显得吞吞吐吐。
江易知敛眸望路,出声阻止了林谦树继续尴尬下去:“我知道。”不过,少年也并没有打算继续作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走回诊室,林谦树把单子递给医生,医生看完单子,扬手指向帘子后面的床:“躺上去。”
林谦树有些迷茫,不过还是照着做了。
他掀开帘子躺到了病床上,以仰躺的姿势盯住了天花板上的一个小黑点。他双手交握着放在腹部,下意识地放轻呼吸想要听听外面究竟在说什么。
嗡嗡嗡。嗡嗡嗡。老式吊扇在吱嘎作响,把外面人的交谈声音完全掩盖了去。
嗡嗡嗡。嗡嗡嗡。又好像是外面有什么工地在施工,重复着机器运作的声音枯燥而冗长,让人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滴滴——滴滴——”
“喏,眼皮在动了,说明快醒了,你不用这么着急。”
是机械电子表的声音,混着忽远忽近的人声。
感受到从眼皮缝隙中射入的刺目光线,林谦树用力地眯了眯眼睛,眼皮快速翕动几下,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周遭的环境。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口罩的巨大无比的脸。
脸的主人一动不动地看着林谦树,林谦树本身就动弹不得,只能和他大眼瞪小眼。
过了不知多久,那人忽然伸出手翻了翻林谦树的眼皮,收回手,转过头对身边的人说:“林老师醒了,江老师,你现在可以和他说说话了。”
混沌的大脑意识逐渐收拢,林谦树看到那人的白大褂上绣着“南怀实验高中”的字样,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抬到校医室来了。
林谦树的视线又落到了被校医称为“江老师”的那人身上,看到那人是江易知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啊果然是他啊。
见林谦树的视线望来,江易知眼眸微动,伸手帮他抚平被子上的褶皱,哑声道:“躺好。”
这时,林谦树才注意到,江易知身上穿的衣服居然又变成了今天早上出门时的衬衫。
“江易知,”林谦树忍着头疼开口问,“今年是几几年?”
听到林谦树的问题,江易知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他转头望向身边的校医:“顾医生,我需要带他去医院吗?”他的眼神中满溢着担心和忧虑,生怕林谦树再一次失忆。
校医先回答了林谦树的问题:“二零二零年。”然后伸出手指在林谦树眼前比划了几下,看着他的眼球随着自己的手指动来动去,撤回手指安抚江易知:“你别紧张,他这是睡懵了。”
睡懵了可还行。林谦树感觉自己的形象在校医眼中似乎有点矮小。
“你们聊着,有什么问题再找我。”校医对林谦树检查了一番,确认他的身体没有其他问题,丢下一句嘱咐就出门去了。
校医室里只剩下林谦树和江易知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站在床边望着他,画面感人。
林谦树不自在地扭动肩膀,一动就感觉脑袋突突地疼,忍不住露出个龇牙咧嘴的丑表情。
“别动了,”江易知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刚被篮球砸过,你需要静养。”
被江易知扶着的地方变得滚烫,林谦树感觉那一处的热度好似会传染,一路沿着毛细血管攀爬蜿蜒,直到整个人都被染上了同样的热气。他挣扎不脱,耳朵尖也变得红红的。
既然挣不脱,林谦树干脆躺平了更加大胆地直视江易知的眼睛。
青年的眼睛幽暗深邃,瞳孔里却恰恰好好放下一个自己。
林谦树看着看着,又想起了方才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不禁开口问道:“江易知,我是不是之前也被篮球砸过?”
“我们读高一的时候,”看着江易知由迷茫逐渐变清醒的眼神,林谦树试探着补充,“那个时候是不是你把我背到医院里去的?”
话音刚落,林谦树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江易知紧紧地抓在了手中。
“木头,”青年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你是记起来了么?”
林谦树想摇头,想起自己刚被篮球砸过的脑袋,只能谨慎地开口否认:“没有想起来。”
看着青年骤然暗淡下去的目光,林谦树心中不忍:“……好吧,刚才我梦到了一点。”他把自己的梦境和江易知分享。
江易知用心地听着,并一直以专注的目光看着林谦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