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学又确实不似高中,欧几里得被学院里点名进了大数赛的队伍,又接了几份兼职,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于是我的大部分时间还是自己瞎琢磨。
在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快要结束了,我在学业上拿了个不好不好的分数,也仍然没培养出对数学的热爱,但是欧几里得已经在大数赛的队伍里崭露头角了。
最后一门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上,我在宿舍里查分数,看着课程名称后面跟着的70,我在平静中甚至带了一丝窃喜。
门口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我转过头,只见欧几里得正推开门走进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呢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根白色的围巾,看着清瘦了一些。
我看着他发呆,我们有一个星期左右没有见面了。
欧几里得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看到他张了张嘴,我以为他要和我说什么,可到最后也没有说。
我突然发现我们没话说了。
这种没话说和高中的时候却是不一样的,从前是找不到接近的共同话题,如今明明住在同一间宿舍里,我却觉得我们心里的隔阂要比高中时更远。
欧几里得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们像是期中考试成绩出来的那个夜晚遥遥相望。
“你明天回家吗?”过了很久,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开口问他。
欧几里得像是才找回了自己的动作,缓缓地摇了摇头:“明天还有别的事情,后天再回家。”
“哦,”我听到自己说,“那我先走了。”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我已经转过头重新看向电脑屏幕时,我才听到他低哑的声音在宿舍里响起:“好,你自己……路上小心。”
我握着鼠标的手颤了颤,没有接他的话。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欧几里得已经不在宿舍里了。其他两个舍友还在呼呼大睡,我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完,开始收拾回家的行李。
当书架上一本本书被取下,我又看到了那本夹满便利贴的习题,不由又回忆起了欧几里得最后一次给我讲题时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跟我说:“先放在你地方吧,我已经把题目抄下来了。”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多复习几遍又怕我拒绝。
我哪里会拒绝他。更何况是如此笨拙且可爱的善意。
距离最后一次讲题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没有他在,我对打开这本书委实没有兴趣,于是它逐渐被其他书挤到了书架里层,若不是今天心血来潮这番整理,大概免不了落一层灰。
我摸了摸烫金的书封,把它收进了行李箱里。
回家之后,我和好友联机打了三天游戏,打得头晕脑胀时才记起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微信了。我打着哈欠去翻手机,看到微信上多了几条未读消息。
最早一条是欧几里得在我回家那天发来的,他问我说:“到家了吗?”
再然后是第二天的欧几里得,他问我说:“醒了吗?”
第三天的欧几里得说:“我的书在你地方吗?”
最后屏幕跳了跳,我看到显示姓名的地方好久都是“对方正在输入”。我盯了好久,他始终没有发过来一句话。
最后是我忍不住,干巴巴地回了最后一个问题:“书在我行李箱里,忘记告诉你了。”
对面回复得很快:“那我来找你拿书吧。”
发过来之后,他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现在方便吗?”
我把已经打在输入框里的“开学给你”一个字一个字删去,改成了“方便”,深吸一口气冲进盥洗室里洗澡刷牙。
——毋庸置疑的是,我在任何纠结的问题上都立场鲜明,我永远是无条件的欧几里得主义者。
二十分钟后,我带着书下楼去,看到他的肩膀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雪子。雪是什么时候下的,我不晓得,但一定要比他问出那句“方便”还要久。于是我的心跳又加快了。
见我出来,他便朝我走来。视线中的他肉眼可见地又清瘦几分,薄得像是一张纸片。看他这样,我的心脏开始抽疼起来。
我把书递给他,忍不住道:“你最近瘦了好多……得多吃点啊。”
他握住书脊的手抖了抖,开口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嘶哑:“好。”
“别总想着竞赛输赢,”一旦开了口,我的心又软得一塌糊涂,“你才大一呢,能入队已经很了不起了。”
“嗯。”
“放假了就好好休息,别刷题了。”
“好。”
“……多想想快乐的事情,胃口会好一点。”我已经词穷了。
我看到他似乎很短促地勾了勾嘴角,然后又极认真地说:“好。”
“那么……再见?”我试探着和他挥了挥手。
“再见。”他捧着书深深地向我投以一瞥,然后转身朝漫天风雪里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有一种可能会失去他的恐慌。
我顾不得其他,大声地叫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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