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医生还是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警告意?味。
不过细想,从昨天他把程微言从后山抱回来起,状态就一直不大对?劲。
周医生的心一沉,一时找不出话来。
还是傅阳舒率先开了口。 “周爷爷,您也先回去吧。”他往前一步,说,“这里有我?看着。”
周医生走后,傅阳舒又?坐到了程微言身边,脸色温和:“现在感觉怎么样?”
程微言迟疑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说实话,这种?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感觉,非常难受。
而且,失忆这么大的事,那位周医生只看了两眼就说没事了,什么器材、工具都没用?上,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傅阳舒却极有耐心。 他说:“你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以问我?。”
程微言看着他,见他笑容清爽,又?十分坦诚,便也将疑问全盘托出:“你说我?和你是……是……恋人?”
听她犹豫着吐出这个词,傅阳舒脸上的笑意?加深。 眸子?弯了弯,他一笑:“更准确地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比恋人还要更亲密,更近一步。
他的打量太过直接,烧着毫不掩饰的爱慕,叫程微言稍别过了眼神。
半晌,她才说:“那……我?的家人呢?” 她想知道,除了傅阳舒,她身边的人还有谁。
傅阳舒笑着说:“叔叔阿姨每天都会来看你,如果看见你醒了,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程微言更觉古怪。
叔叔阿姨? 那就是她的父母了。 可既然有父母在身边,她怎么会住在傅家?
心里这么想着,她便也问出了口:“我?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吗?”
面对?她的疑惑,傅阳舒解释道:“是,从你出院起就住在这里了——大概,几个星期了。”他顿了顿,“周医生是名医,对?你的伤有好处,所以叔叔阿姨才把你交给了我?。”
“几个星期?”程微言一愣,读到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这几个星期,一直是你照顾我??”
傅阳舒用?指尖碰了碰她的额头,笑道:“我?很喜欢这样守着你。”
一记直球直接打在了程微言的脑袋上,让她愣住了神。
她既感到了羞怯,但又?觉得?有丝尴尬。 毕竟,这暧昧太过陌生,她有些接受不了。
她谨慎地打量了几眼傅阳舒,然后垂下?了眼帘,不作回应。
傅阳舒仍然十分有耐心。 “你不用?害怕,我?会帮你恢复记忆的。”他伸出了手,说,“要不要下?床走走?”
程微言这才感觉到,长时间蜷着的腿已经?有些酸麻了。 她看着傅阳舒。
面前这个人似乎是她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人。 而且,听他的表述,他对?她的确很好。
“我?能恢复记忆吗?”她问。
傅阳舒说她的头受伤了。 但她除了无端的疼痛,其他的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我?愿意?陪着你,等?到你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当然,如果真的恢复不了……”傅阳舒的视线全在她的脸上,促狭着眼睛笑了下?,“我?想和你一起创造新?的记忆。”
脸上微微发烫,程微言避开了他的眼神。 他的目光太露骨,哪怕她失了忆,也能瞧出其中的深深爱恋。
他的喜欢也如屋檐落下?的水,直冲冲地击打在地上,不存在丝毫弯折。
犹豫片刻,她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垂眸小声道:“我?也希望能早点恢复记忆。” 这样,她就能清楚,以前的自?己是怎样回应他的心意?的了。
但她并未看见,就在她垂下?眼帘、说完这句期盼的瞬间,傅阳舒敛住了笑,眸色如墨。
而后,他又?自?嘲般地勾起了嘴角。
傅阳舒望着她透着薄红的颊,眼底露出难以自?制的偏执和满足。
恢复记忆?
不,不会的。
他怎么可能会让程微言恢复记忆?
毕竟,封住了她所有记忆的人,就是他。
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他设下?的一场骗局罢了。
他明白撒下?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来圆谎,可他不在乎。
从程微言要离开的那一刻起,他便什么都不顾了。
他会用?圈套套牢了她,然后将她锁在身边。
谁也带不走她。
只要程微言失去了记忆,她就只有他了。
*
傅阳舒带着程微言转到了她房间的窗户边上,倚着窗台,说:“你以前最喜欢在这里待着,每次不开心都在这儿坐一会儿,有一次还差点掉了下?去。”
他编起谎话来煞有介事,表情也十分自?然,程微言不疑有他。
她笑得?眼睛润润的,说:“在这里看什么?看山吗?”
窗台外面就是后山,从这里望过去,葱郁一片,在阳光笼罩下?,又?映出耀眼的金黄。
这么一瞧,外面的确好看。
傅阳舒却在看见她的笑容的瞬间愣住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笑得?这么开心。
弯成小月牙的明眸里氤氲着水汽,经?光一晕,宛若星子?。
说话时也带着俏皮的尾音,小钩子?一般,将他的心神拉了过去。
正是上午,阳光撒过来,金灿灿的,却又?不至于炎热。
程微言站在光下?面,傅阳舒便几乎能看见那些细碎的笑声漂浮在这明亮之中。
他怔怔地愣在那里,近乎贪婪地盯着这原本不属于他的笑意?。
见他突然不说话,连眼睛都不眨了,程微言只觉有趣,抬起了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
“怎么了?”
傅阳舒忽地圈住了她的腕子?。
手下?的皮肤十分细腻,指腹处,他感受到了她脉搏的跳动。
“你,”突然被攥住手腕,程微言有些愕然,“你怎么了?”
傅阳舒哽了哽喉咙,露出一丝笑:“真是不公平。”
程微言:“什么?”
傅阳舒敛了愈发暗沉的眸子?。
“没什么。”
话是这样说,可他的心正一下?一下?猛烈地跳动着。
真是不公。
她毫不知情地引诱着他坠入扭曲,然后把狼狈都留给了他一个人。
眼下?,他的心跳比擂鼓更剧烈,比太阳更炽热,却渐渐滋长起见不得?人的阴郁。
正因此,他连片刻的袒露都无法做到。
只因若叫程微言发觉了,一定会满心憎恶于他的卑劣,然后远远地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