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贪图世上一切能让我快乐的事物,也畏惧一切会使我痛苦的根源。
与生俱来的喜恶,我改不得。
晏奚抱着我出了屋子,其实不必这般小心翼翼,惩罚我,实在不需要另外准备房间,偌大的神殿只有我与他,旁的人怎敢闯入?
渎神的信徒,将会被丢入神蛊崖中,受万虫蚀体之苦。
他们怎么敢呢。
我看着晏奚的侧脸,神色恹恹。
「饿。」
可若这般说来,似乎——
我才是那个最该被蛊虫吞噬的渎神者。
三
神灵不食人间烟火,晏奚也当如是。
然我虽为暹巫圣女,却是肉体凡胎,不能如他一般超脱。
而晏奚决不允我沾染殿外俗物。
每每我饥饿时,他便划破自己的肌肤,以蛊神鲜血浇灌喂养。
自此我再看不见其它,满心只念晏奚,牢牢记着,他是独属于我的食物。
唯有蛊神的血液,才能填饱我腹中饥荒。
幼时的我,只需要涂满薄薄一嘴唇的鲜血便极满足。
晏奚指尖的伤口迅速愈合,我却总含着他的手指不肯放开,他一向纵容,只随着我去。
后来年岁渐长,指尖,手腕,颈间,我愈发得寸进尺,也愈发难以餍足。
空旷偌大的神殿,日日对着同一张脸。
十几年不断重复的生活。
我厌倦了。
可我离不开晏奚,我恨他,也依赖他。
他关住我,也止我饥渴。
他亲手养大我,教我如何制蛊,如何控蛊,如何辨认暹巫文字,如何祭祀接受朝拜。
他赤脚坐在神殿的长窗边,怀中是年幼的我,风沙包裹着绿洲,远处一轮红日。
他捧着骆驼骨甲,修长的手指抚过篆刻在上面的文字,眼神淡漠,长睫缱绻,俊美的侧脸向我低垂,露出一瞬的温柔,又刹那间收走。
「阿巫。」
他嗓音低沉,轻轻唤我。
「乖。」
他是晏奚,是暹巫的蛊神。
而我是他的圣女。
四
晏奚不喜我与殿外的人接触。
他看不见,为了确定我仍在他身边,便时时刻刻锢着我。
我有时在他的怀里,有时在他的背上。
但我仍能得以喘息。
晏奚的力量来自于真神的馈赠,每隔十日,他都会腾出一个时辰,用以祭祀真神。
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也包括我。
如果忽视脚腕上长长的银链,我想,这一个时辰,我是自由的。
神殿禁止族众靠近,但偶尔会有些不听话的孩子,悄悄溜到附近玩耍,他们无拘无束的,我真羡慕。
于是我隔着琉璃窗,唤他们过来。
和我玩吧。
我很寂寞。
可晏奚发现了,在这片沙漠上,什么都瞒不过他。
触碰外界的代价是沉重的,我怕什么,晏奚就惩罚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