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殊听力好,从前上战场的时候能清晰辨清几里开外的敌军人马,占尽了优势。不想原主这副躯干的听力也不错……就只是沦落到听人墙角的功夫罢了。
余殊听着杂七杂八的非议不置一词,勾起一抹无奈自嘲的笑。
想他梁朝万民拥戴、只手遮天的梁三殿下,如今竟要依附这样一个身份活着。
可悲可叹。
他从前总爱去京都梨园,也与行当里的几个角儿交好,私下里试戏、改戏、写本子都是常有的事,却没在人前穿过奇装异服。
下午化了淡妆还不觉得奇怪,这会儿穿上服装,后知后觉得羞耻起来。
工作人员见三人许久没出来,过来催,余殊才不得已亮了相。
他皮肤白,即使一身白衣也驾驭得住。脸颊因害羞浮起两抹红云,将服装隐晦的设计感贯彻到淋漓尽致。
清纯中带点色气。
三个人按照概念图的造型往幕布前一站,余殊没有忸怩惧怕镜头,身段始终挺拔着,显得气质格外优越。
兰琪自他从衣帽间出来起就两眼放光,和摄影师敲定了几处要改的地方,单独对道:“还好你试了这身衣服,不然一定是它的损失。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大火的。”
余殊还没习惯现代女性的直白,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四下里张望。
“在拍摄?没打扰到你们吧。”
有人敲了敲门。
救星!
余殊顺着众人的目光望了过去,有几个人提着几袋饮料站在门口。
秦肃闻声匆忙赶来,衣袖上还沾了未来得及掸去的烟灰,“宁特助,你怎么来了?”
“总裁叫我来送些喝的。”
打着林放的名号,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重视起来。
岭悦重点在投资电影制作上,赚的是口碑,电视剧都较少上心,更别说一茬接一茬割韭菜的流量了。
和秦肃闲话了几句,宁特助走到余殊面前来,礼貌笑道:“余殊少爷,今天辛苦了,还习惯吗?”
余殊认出来他是今天跟在林放身边那人,心思飘到别处,只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服装风格的具体事项还有待后续商讨,几个队员和摄制组道了谢,就准备各自回到楼上去拿行李。
经过一下午的拍摄,余殊与梁旭、许骄阳的关系熟络许多,三个人自然而然走到一处。
还没出门口,秦肃就单独叫了余殊过去。
隔壁是一间舞蹈房,秦肃开了门让余殊先进去等着,等摄制组人渐渐散了,过道里没有人声,秦肃才又回来。
他身上带着很重的烟味,面上却经营着一副成功人士的表情。
余殊不喜欢和这样心口不一、脸上写满算计的人打交道,也很清楚地看得出来,秦肃非常不喜欢自己。
兴许原主和经纪人之间的矛盾,比他目前仅有的记忆中要复杂的多。
秦肃没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余殊,你和林总有婚约的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什么?”余殊吓了一跳。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秦肃,见对方一副轻蔑不屑的表情,才信了不是玩笑话。
婚约?他和……林放?
他隐约觉得脑海中对这件事有个印象,却记不清是原主的臆想还是真实存在。
时过境迁,他竟然又与那个与庭雁相貌一致的人有婚约吗?
秦肃:“装的还真像,从前还真是小看你了。我好歹是你经纪人,有什么事,你都得跟我报备清楚了。别想仗着在林总面前那点小手段,就可以在我面前豪横,对工作指手画脚。”
耳旁的话都化作风声,没飘到余殊心上。
直到日暮时分变成灯火初起,再到外面的走廊里已逐渐听不到人声,余殊才反应过来秦肃已经走了很久。
经历过牢狱之灾,静坐沉思的日子于他而言并不难捱。
更难的,是如何有意义地仓促接手过原主的余生,活出他自己想要的样子。
舞蹈房的大镜子里,所有的模样一览无余。镜中少年和他前世长相,几乎连眼下的痣都是一个位置。只不过头发短了些,人也不似过往精瘦干练,倒显得几分病态孱弱。
形单影只,就是现在的余殊,最贴切的状态。
收拾好心情,余殊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站起身。
公司大楼内灯灭了一半,已经很晚了。
他凭借着今天刚刚建立起的记忆走到电梯口,回忆了下失重的感觉……
罢了。
余殊掉转头去了楼梯间,闷着头一口气跑下了十七楼,好像要把这一天积压的不快和郁闷全都发泄出去。
气喘吁吁跑到一楼正舒了口气时,正听见身后“叮咚”一声。
余殊猛地回过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电梯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