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傻啊……你就不想想,你这样的傻妞都能想明白自己的心意,朕怎么就会不明白呢?”
江稹说着,将他的头埋了下来,他的嘴唇抵在我的发髻上,拼命遏制着他声音里的颤抖,想放缓语气,却止不住地哽咽。
“清涧,朕也喜欢你啊,是真的喜欢,别再对朕说什么不能留下,想走,想出宫的话了,朕真的会难受,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说着,他紧紧地抱住了我,喉头拼命地涌动,后背抖得像一片树叶,仿佛在竭尽全力忍住眼泪。
他说,对于我,他有过歉疚,有过怜悯,也曾在不知所措时拥我入怀,试图在无边的黑暗中找到一丝丝慰籍和温暖。可贤王府一晚过后,他再回想,却怎么都忘不掉我落在他眉心的眼泪,他见过太多女人流泪,可唯有我的这一滴,他毫无保留地相信,那是真心的。而他这个富有四海的帝王,心底最为希求的,不过就是一颗真心。一颗能让他不必提防,不必猜忌,可以容下他所有落寞甚至落魄的真心。
曾经,他脑海中的文清涧,只是一个天真烂漫,单纯灵动的小丫头,总会想出无数精致的淘气。贤王府一别,他脑海里的那个小丫头再不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她历经风霜,受尽苦楚,可终究,还是像从前那样灵动,又真实。
她被人折磨得形销骨立,一开口说话,却还是那样没轻没重,让人忍俊不禁。她的生活里好像没有一点儿盼头,但依旧沉着自持,把厉害关系看得清清楚楚,毫不气馁。甚至,她嘴里说着,自己要报仇,眼睛里,都还是那样坦坦荡荡,干干净净,像秋日最澄澈的一泓湖水。
他这辈子最危险的时候,唯有这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小姑娘,毅然决然地挡在了他藏身的衣箱之前。他说,他离开贤王府后,连着好多晚,都会梦到我的尖叫和苏婉媚的笑声。每每从恶梦中惊醒,都是一身的冷汗,可怖于苏婉媚画皮之下的恶鬼心肠,又不能更牵挂至今还困于贤王府之内的我。
那一日,他和这世上最阴毒的恶意之间,只隔着一个我。
那日过后,这世上,若还有谁能让他托付真心,那便也只有我,从小到大,都只有我一个。
岁月给所有人的眼前都蒙上了一层云雾,雾里看花,总是看到镜花水月,直到他再一次握住了我的手,看到了我为他受下的累累伤痕,那层云雾,才终于散去,化作了永世难忘的心疼。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在拯救我,与其说是在救我,不如说是在救赎他自己。九重宫阙,高不胜寒,刀枪剑影,伤人无形,可他回首,看到我站在尘世间,仰着头对他笑,问他,可不可以不要忘记自己。
如何能忘记,此生,他只想与我生死不离,决计无法再一人面对万丈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