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虽说打退了敌军,但是绝对不会安定多久,不出二月,厥人必定卷土重来,届时,我将誓死与之决一死战,保边境数十年安稳。但是,我有个孩子,穆玦,将来我若战死沙场,这个孩子希望您能帮我照看一二,他若有能力与决心,您就让他同穆家的祖先一般,上战场,守边境,若是没有那个志向,也请您不要为难与他。”
“这个我答应您,还有第二个呢?”
“我与如意跌跌撞撞,纠缠十余年,很多结局都是因为我幡然醒悟得太晚的缘故,我与他大婚时,他说一生与我生同寝死同穴,这也是我最后一个愿望了,我生不得与他同寝,但愿死后能与他同穴。”
“这……”文月如犹豫着,“可是,你穆家那边……何况陛下,怕是……”
“我知道,陛下必定是不愿的,他已经警告过我了,他让我不要再去扰如意的安宁,将来我身死,陛下怕也是不会让我入太子陵墓的,我只求能给如意陪葬,我死后,棺椁入穆家祖坟,尸身,还请娘娘能派人将我埋入太子墓旁,哪怕只是挖一个土坑,埋进去,我也心满意足了。穆莳此生惟剩下此愿了,求您成全。”穆莳匍匐在地,把头磕到了地上。
“……”文月如陷入了沉默,穆莳下一次到边疆,怕是就是抱了必死之决心的了!虽说穆莳与如意纠缠多年不得结果,但是他毕竟是如意毕生所爱,与她而言,穆莳也只是一个孩子,她如何能明知他有求死之心还放任他离京?“你确定要把自己逼近绝路吗?”
“岳母,容我今日这么叫您,这也是我唯一一次叫你岳母了,我穆莳早年只专注于战场杀敌,从不惧生死,后来有了如意,我才多了求生之心,如今如意身死,我已只剩两件事了,一是保住边疆安定,二是谁随如意的脚步而去。而只有保住边疆安定我才能有脸面去见如意。但是,我不能拖得太久,如意脾气不好,让他等太久了,我怕他就不等我,自己先走了。”
穆莳面对这位母亲担忧的神情,笑了,如意长得像母亲,这一点毋庸置疑,就连担忧的表情都像,只是岳母的担忧多了几分人母的慈爱,而如意的担忧一般都带着对外面百姓生死的博爱与悲悯。
“我说过了,就算是下辈子,我也要找到他,把我今生欠他的一切,千倍百倍的赎还给他,我知他腿脚不便,在黄泉路上,怕是走不快,我要把这些事情解决完,好去给他引路,带他轮回。”
“鬼神之说实乃无稽之谈,你又为何要……”文月如对他很是担忧与无奈。
“岳母,我相信有的,那就一定是有的。”
“……哎!”文月如如今也实在是不忍再打破他的臆想了,他看得出来,面对如意的死,穆莳的一切痛苦愧疚,更甚于他们这对做父母的,现在怕是只有这个臆想能让穆莳支撑起自己活着的念想了,如果连这个都要剥夺,那穆莳怕是……
“你趁这段时日,把你那个孩子接回京城吧,你既已经决定要舍下他而去,总不能让他连在父亲身边最后一段时日都不给,况且,边境一旦开战,朔方城也定是不得安全,你把孩子接回京城,战事平定之前,我帮你抚养着,如若战事结束,你叔父欲把他接回穆家,我便亲自把孩子送回去。”
“多谢岳母。”
“你此役若是战死沙场,我会成全了你,瞒着陛下,把你的尸身葬入如意墓中,让你与他死同穴,黄泉路上,你切记要照顾好他。”
“穆莳,多谢岳母成全。”穆莳郑重地向她磕了三个响头。
玲珑见里面讲话结束了,才擦了擦已经被泪水浸湿了的脸,搬着匣子进来,放在桌上,便匆匆退出去。
文月如也看出了她的异样,只是心里叹了口气,难得这几个丫头,是真的忠心耿耿,只可惜了……
取了箱子,向穆莳走去,“你且打开看看吧,这些都是如意留留下的旧物,你看一下,如果你想带走,便带走吧,如果你不想要,便权当是留给我们老两口,权当是一个念想。”
“是。”穆莳轻轻打开匣子,里面大多是一些书画,都是出自如意的手笔,那些画轴,有几幅是边疆之景,有几幅是南蛮之美,还有一副,画的,正是他,穆莳,画里的他,高头大马,银甲金戈,长弓羽箭,是多么意气风发,英姿飒爽,谁家英雄少年时?时过境迁,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冲锋陷阵的少年郎了!
拿起另一幅画像,是谢如意自己,和他二人在雪中之景,一蓝一白,一把水墨油纸伞,一大片的艳红寒梅,浑然天成,仿佛要融于一体。
穆莳沉默着放下画像,看到里面有一个香袋,和如意十年前给他的香袋一模一样,都是出自崇恩寺,拿着这个很小很轻的平安符,穆莳竟觉得手颤抖得仿佛要拿不起来一样。
文月如见他不对劲,再看到他手上的小东西。解释道:“云亭告诉我,这是如意在狱中,托付他到崇恩寺给你求的新的平安符,他说旧的那个已经没有了效果,所以求了个新的给你,保佑你一切顺利。”
“是吗?”穆莳沙哑着嗓子应道,然后又颤着手,把平安符放回去,在把那些字画一幅幅收好,放回匣子,然后郑重地把匣子盖上。
“你这些东西都不要吗?”文月如皱着眉问他。
穆莳从怀里摸出那个破旧得不行的平安符,“有这个,就够了,那幅雪景图,和那个新的平安符,待我死后,劳烦岳母,便把它们当作我的陪葬品,随我埋葬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