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穆莳预料的没有错,当天,也就是嘉和三年十二月二十四这天夜里,天色难得放晴,依旧是漫天星辰,军营里却传出了噩耗,陆景把白布给穆莳盖上,走到外面,对着这数万将士担心的眼光,悲戚高喊:“大将军,殁了。”
数万将士呆愣了一会,开始传出来哭喊,“大将军……”数万人齐齐跪下,“大将军,一路走好……”哭嚎声此起彼伏,好不惹人泪目!
韩副将写好了讣告,交给了传令官,让他尽快送到京城,尸体根据穆莳的遗言,焚化。
云竹看着高高的木架上,用白布覆盖的穆莳的尸体,觉得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他自小便见惯了生死,死在了瘟疫中的父母、兄弟姊妹、乡亲父老,死在了刑罚下的如意哥哥,死在了权势争斗下的大臣,还有战争中死去的那无数的将士弟兄,但是穆莳的死还是让他觉得揪心的很。
所有人额头,手臂和腰间都是系着白布,火把点上木架的时候,所有人皆跪下哭嚎,顿时哀鸿遍野。火舌一点一点窜高,直到吧木材架上的穆莳吞没。
分明是腊月风雪天,刺骨的寒风吹刮在脸上,天上竟然出现了几只孤鸿盘旋,半空中传来它们响亮的鸣叫,一声比一声凄厉,直叫得人心里更加凄凉悲切。
踏莎在穆莳死之前就已经放回草原了,可是此时这通灵性的马儿啊,却又跑了回来,在那堆火周围徘徊,悲戚的嘶叫,眼中竟还有未干的泪水。云竹抚摸着那马儿的鬓发,“你走吧,你主子已经不在了,你留下也没有什么用了,还不如回到大草原去当你的马王,恣意潇洒。”
“嘶嘶……”踏莎声音嘶哑,叫的人心更加不好受。
死亡,其实也就是这么简单而已,有人活到百岁,有人孩时夭折,有人英年早逝,有人死得默默无闻,有人死了惊天动地,但最终,都不过是一个死字罢了。
先行到到京城传令的将士捧着讣告进了皇宫,就在宣政殿上,披麻戴孝,匍匐跪在地面,痛哭流涕。
谢崇之冷着脸,被太监总管扶着从龙坐上一步步走下来,“你替谁戴孝呢?”
“陛下,穆侯爷,穆侯爷薨了。”那将士哽咽着磕头。
“你说谁?你说谁薨了?”谢崇之不可置信地问了一遍。
“我们侯爷,穆莳大将军,薨了。”
“不是说打完战了吗?穆莳没死在战场上,倒是在凯旋的路上死了?你倒是告诉朕,穆莳怎么死的?”
“回禀陛下,侯爷在途经武威郡时,旧伤复发,不治身亡了。”
穆莳死了,怎么可能呢?前段时间他不是写了奏折要打开边境商道吗?怎么没几天人就没了?骗谁的呢?
倒是宫里头的文月如没有多大的反应,早该想到的不是吗?穆莳是已经表明不想活了的人,想要让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产生求生的欲望?太难了。
谢如鸿听到太监的传信,穆莳死了?穆莳死了!如意哥哥,你见到他了吗?他终于过去陪你了,你在天之灵,是不是能够觉得安慰一些?
凯旋大军原本应该风风光光迎着百姓的目光进入京城,可是这原本应该开开心心回京城的大军,此时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庄严肃穆。官道上素车白马,所有的士兵披麻戴孝,就连战马也被系上了白布,前头一队人引路,后头是抬着棺木灵柩的长队,没有一人不感到伤怀。
此时刚刚过了年,过几日便是元宵佳节,可是大街小巷却没有一丝喜气,反倒是一片肃穆,京城的朱雀大街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挂两个白灯笼,系一条白布条。
帝王率太子及文武百官到皇城门口迎接,大军浩浩荡荡地进了京城的城门,一路上百姓都守在路边,迎接大昭国的英雄魂归乡里。
带头的人到了城门口,率领部下下马行跪拜礼,唯独抬着灵柩棺椁的将士只需弯腰行礼,不需要下跪,这是传统,战死沙场的英魂,归乡的灵柩不能半途落地。
灵柩直接送往北定侯府,北定侯府早已接到了消息,由穆三叔作主,府内早已白灯笼,白布帛挂好,灵堂也已经设好。就连辞官到江南的穆芸也得了消息匆匆赶回来。
穆三叔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伤怀,这穆莳虽然没有和穆芸一样管他叫爹,可是那孩子也是他带着长大的啊,他看着那个孩子是怎样一步步成长,从一个连战马都上不去的孩童,到一个马上纵横草原大漠的将领。
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享受过几天安生日子,早产的孩子体弱,被他父亲逼着磨练,被这些权势压着长大,他出生得匆忙,逝世得也同样匆忙。
穆芸抱着已经哭得快岔气过去的穆玦安慰着,“爹,你也别太难过了,或许这是大哥的选择呢。”如今天下已定,大哥在活在这世上怕是也是寂寞一世,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一了百了,或许在另一个世界,他能见到他心上的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