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上前两步,身子一软便直接跪倒在他脚下,双手紧紧拽着他的一摆,哽咽着,“爹,是我,豫章。”
“豫章?你是我儿豫章?豫章?”杜安林膝盖着地,双手捧着他的脸,看着这个泪眼阑珊的年轻人,也是忍不住老泪纵横,“没错,是我儿子豫章,长这么大了,儿啊,爹以为你死了啊!”
“爹,是我来晚了,是儿子不孝。”朝华张开双手把老人紧紧搂紧怀里,“我还活得好好着呢,没死。”
“活着好,活着就好,你娘呢?”
“……”朝华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想着要来见父亲,可是却没有想过,要如何和父亲说这个噩耗。“娘亲,娘亲已经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他想要瞒着父亲,至少让他放宽心,可是他更加知道,这事情是瞒不住的。
老妻的死讯如同晴天霹雳,把这个刚还在喜悦中的老人给劈傻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七年前,流放桂阳的路上,母亲和乳娘,还有柴伯,他们经受不了长途的跋涉,在巴陵郡便病逝了。”朝华不敢和父亲说实话,只好半真半假地撒谎,跪在那里哭得肩膀一耸一耸地,看着让人不忍。
谢如意最是见不得这种久别重逢的煽情场景,只好上前劝慰,“杜大人节哀,如今你和贵公子皆活在世上,还能重逢给,那便是上天垂怜,切莫伤了身子才好。”
“我父子能再见,全是仰仗了殿下,殿下大恩大德,老夫没齿难忘。”杜安林对着谢如意便直接跪下磕头。
谢如意马上扶住他,“杜大人您折煞我了,您是长辈,长辈怎可给我这一个小辈下跪?您这不是折我的寿吗?你快起来,你们父子再抓紧时间说一会话吧,我们时间不多了,抓紧些吧,别跪着了,快起来吧。”
朝华和父亲坐在破床上说着话,谢如意站在角落里,无聊地看着蚂蚁搬家,要变天了啊。
自那日起,谢如意和朝华竟也阴差阳错成了知交好友,朝华原以为外面传言谢如意对穆莳苦苦纠缠,只是流言,作不得真,可是相处过后才知道,这个宁王殿下对穆莳的感情,远比外面那些人传的还要深得多。
一个人被一次次伤害过后,竟然还能保留着那份感情的纯粹!朝华以前是不相信的,可是后来,谢如意的经历一次次告诉自己,感情这种东西吧,果然是杀人不见血!
那次谢如意突然冒着雨到南风馆找自己,只是因为心里烦闷,想要喝酒,自此之后的两个多月里,谢如意经常出入南风馆,有时候一待便是七八天,那日子,当真是沉溺于温柔乡里无法自拔了。
他说,他准备斩断情缘,他跑到崇恩寺,想要落发出家,可是无空方丈说他六根不净,入不了佛门,侍奉不了佛主。
朝华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谢如意在这段感情里面,所受的伤,其实也是会痛的,被伤到了一定的程度,他也会想要借助别的东西去逃避。
他有些痛恨穆莳的无情,无论是谁,被这样一个人如此用心对待,再冰冷的心那也该被捂热了,那个穆莳到底是生了一颗怎样的铁石心肠,才会如此无动于衷!
直到那一日,穆莳怒气冲冲地冲上来,与谢如意对峙后又怒气冲冲地离开,朝华才知道,穆莳对谢如意,其实也不是全然无意,只是他对待感情的方法,实在是让他看不下去。
那个时候,朝华已经准备要入太子府,借机报仇了,可是他还是想要在最后帮谢如意一把,他独自跑去见了穆莳,事实上,穆莳那个人,就是气势太强了,谢如意也是个死不认错得主,两个人要是继续这样硬碰硬,这段感情,将永远都没有结果,再这样下去,只能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没有与穆莳说了什么太多的东西,只是说了一些关于谢如意的,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我只是一个风月场所出来的人,说话也没有半分分量,不过承蒙宁王殿下青睐才得了几分薄面,只是,大将军在处理您和宁王殿下的事情,似乎很是没有主义。”
“我和谢如意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穆莳的态度依旧很是强硬,朝华也没有在意,只是轻笑问道:“将军是否有的时候会想不明白,你为何会与宁王殿下纠缠如此之深?”对着他紧皱着的眉头,朝华只是淡漠地说:“大将军您有没有想过,你心里是否有殿下?您不需要给我答案,我知道,要是没有,您不会这么暴躁,更不会应了小人的邀请,来这里赴会了。”
“你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宁王殿下对小人有恩,小人不忍心再看他继续因为将军而伤神损身了而已。小人言尽于此,将军好之为之吧。”站起来,打开伞,走出凉亭,忽而又想起什么,转身对他说:“对了,殿下说过他有意要皈依佛门,将军还是早些想清楚了比较好,否则到时候跟佛主抢人,大将军怕是没有胜算。”
说完也不理睬他骤变的神色,直接转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