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云华仙子也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高手,拜她为师还委屈你啦?”
秦照连忙反驳:“师父厚爱,只是我资质不佳,当年去参加御法门试炼连初试也没过,甚至……身上还有妖族血统,我怕师父会失望。”
妖族血统?
不只重殷,旁听的叶沉戈眸中也浮现淡淡惊讶。
要知道帝君统御六界百余年,期间虽宣扬各族平等观念,但这些年来各界明争暗斗,暗流汹涌,还未等这重观念深入人心,帝君却先神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又开始大行其道,又兼混血这种存在极难孕育,即便生下来要么先天孱弱要么奇形怪状,两边都遭人歧视不受待见,处境十分艰难。
“仙子不重血统,既然收你为徒,必是看中了你什么过人之处,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重殷干脆也学他坐在田地间,和秦照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仙子收徒前肯定问过你一些问题,你若实在不放心,不妨将你是如何答的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仙子究竟看上你什么。”
秦照道:“师父只问了我姓名籍贯,家中父母是否安康,可有弟妹,有无不良嗜好,以及,喜不喜欢小孩子。”
重殷:“……”前面还算正常,最后那个听着怎么这么像征婚?
秦照看重殷一脸诡秘,以过来人的沧桑语气解释道:“别误会,我也是拜完师以后才知道,我是师父的亲传二弟子。”
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然而秦照下一秒指着自己发黑的眼圈道:
“大弟子现在八个月大,昨夜不肯睡觉,哭了一整晚。”
“……哦,这样啊。”重殷忽然之间就什么都懂了,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还完债后便与他告别,目光望向田地尽头,白云深处的遥远山谷。
*
深谷空寂,荒岩赤土,平坦无垠。
黑潮埋下疫病的种子,待退去后趁着天气炎热扎根伤口,在血肉之躯上生根发芽。
与云崖欣欣向荣的景象不同,此处收容的皆是在黑潮中被疫病感染之人,哀鸿遍野,可称人间地狱。
李二七提着药箱,将自己拟好的药方卖出去后,在执法者一脸肉痛的目送下听着耳边无数哀嚎缓步出谷。
行至谷口时,一道灰扑扑的影子犹疑地慢慢朝他靠近,紧接着李二七脚步一滞。
他目光向下,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面上泪痕斑斓的瘦小女童伸出一只手轻轻扯住他衣袍下摆,畏惧地仰头望他,面上表情泫然欲泣:
“哥哥,他们说你,你是很厉害的大夫,可不可以去看看我爹,他腿断了,流了好多血,长胡子大夫说……他今天下午再不醒,就永远醒不过来了,我,我还想试试……”
李二七此次云崖之行赚得盆满钵满,方才又入账一笔,心情正好,闻言蹲下与女童平视,微笑道:
“有钱吗?”
女童用袖口边揩眼泪边点头,一只手笨拙地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小荷包,艰难将钱倒出后单手捧至李二七面前:
“都,都给你。”
李二七目光从女童另一只空荡袖管移至手心几枚铜板,顷刻收敛笑容:
“再见。”
女童不知所措,只将手攥得死紧,眼泪簌簌落出眼眶:“求求你,求求你了……”
李二七最烦“求求你”这三个字,因为只有废物才会那么狼狈又卑微地求别人,而他讨厌废物。
面对周遭看过来的各色目光,他神态自若,低头真心规劝:
“小妹妹,又想治病又不能付足钱,天下间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就算真有那种见你可怜就感动得头脑一热分文不取的烂好人,也早该穷死了。”
他微微用力,将女童手中的布料一点点抽离,
“这样吧,你若实在有孝心,可以试试割自己的肉放自己的血喂给你父亲。说不定上天垂怜,还真让他活过来。反正老天总不能比知道你没钱的我更铁石心肠。”
手心最后的布料也被抽出,女童双目痴痴,想到自己的父亲,目露挣扎之色,仅存一只手不自觉移到嘴边,张口就要对自己的血管咬下去,却听旁边人抓住她手腕,恶狠狠道:
“别听这混蛋的,他在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