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通缉犯从出生起，就被作为不周巨树的祭品，在不周巨树将枯时献祭给它维生。可巨树存在这个多年，衰竭已是不可避免的事，这是阻挡不了的大势，一个我的献祭能拖延这大势几十年，万一有一天它再次衰竭呢？”
“你猜六界中有多少人为了活命会抓我去献祭，又会不会联合他界向妖界施压要人，你不在乎指责，也不在乎妖界吗？”
重殷闭了闭眼，平复呼吸，语调颤抖，语气坚定，终于将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头的话悉数说出，
“你怎么能喜欢我，你怎么敢喜欢我啊……”
昔日玩世不恭的小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君王，执掌妖界大权，运筹帷幄，他的赤子之心有在，却再不能像少时那般从心所欲，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是冰凉且赤.裸的现实。
重殷确实喜欢叶沉戈，但他更知道到时候巨树再衰竭，他就是六界首号公敌，天下再无容身之处。他自己的未来已经够糟糕了，干嘛还要拖人家陪葬？
“你可以不跟着我。”
叶沉戈沉默片刻，终于平静地开口，“那我跟就跟你走。”
这是有多想不开？重殷说了这么多，见他依旧固执，不由头疼。
“这些年我将妖界大部分权利移交到了大长老手上，如今再处理几个叛徒，妖界局势将稳，有我没我都一样。”
“我可以，不，我想跟你四海为家，陪你浪迹天涯……”
如果陪我的话，严格来说应该是亡命天涯。重殷在心底默默想。
“……做一对有今天没明天的亡命鸳鸯，谁杀你，我杀谁，若是真碰到了我们两个都打不过的人，那我们就算死也得埋在一个坑里！”
“我不在乎权势，也不在乎地位，只想同你在一处，哪怕朝生暮死。我不是一时冲动，日后也万不会后悔，这些事，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想好了。”
“若喜欢一个人，却因前路险阻而退缩，那又怎能称得上真心实意的喜欢。我喜欢你，想对你好，仅仅因为你是你，不是图和你在一起轻松，或能带给我诸多好处，所以你论你面对的是什么，我都想陪着你，帮你分担，所以啊，阿殷，前路险阻，以后不要一个人扛了好不好？”
叶沉戈的眼神专注认真，瞳孔中倒映出重殷的影子，好像天地间只剩他二人一般。
重殷在他的视线之下，忽而泣不成声。
＊
在重殷有限的人生里，一直有一个道理让他坚信不疑——
世上根本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如果哪天你遇到了，只能说明对方所图甚大。
帝君对他好，是因为他养大重殷就是为了让他作为祭品去死。所以他大多时候惯着重殷，这种宠爱近乎溺爱的态度一部分是真心爱这个从小养大的孩子，另一部分却是在试图弥补他短暂的人生。
这份情感不假，从目的出发已经并不纯粹。
重岚也对他好，替他胡闹打掩护，由他胡作非为，更多的时候是在他身上找寻自己曾经的影子。他说在他的所有孩子里，重殷和他少时的他最相像。
还有很多人也对他好，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只有叶沉戈，重殷看不出他对他好的目的，直到叶沉戈说，因为重殷是重殷，所以叶沉戈会喜欢重殷，对重殷好。
仿佛天经地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