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场茫茫大雪真干净
雪落了满地，积了厚厚的一层。天上有太阳，不暖，冷。冷冷的光，也不明亮，让人疑心是不是月亮。但那确实是太阳，太阳有自己的特点，太阳就是太阳。
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有雪掩盖不了的红色。四周静谧，回头在广袤的大地上，只看得见自己的一串脚印。风回旋着，带着雪花飘落，脚印也很快被覆盖。
一场茫茫大雪真干净。
“是谁？”树下重伤的人听到踏雪而来的声音，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莫喻哲没有答话，向他慢慢走去。这个人伤得很重，华服被艳红色的血染透，发丝披散，胸口起起伏伏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狼狈极了。
感受到脚步声逐渐迫近，金色的眸黯淡下来，没了半分神采，遥遥望着虚空，目光无焦点。
一点微凉落在了颊上，嘴角缓缓牵起了一抹笑，只是这笑容既苍凉又悲伤。“下雪了。”
“下了许久。”莫喻哲昂头，看了眼天，越来越多细细小小的雪花伴风而下。
帝君尧因听到他的声音而惊异，不知为何，心一下子放松下来。莫名觉得，这人不会害自己。“是，下了许久。”说话开口灌了寒风，他重重咳了两声，牵扯到胸口的内伤，鲜血自嘴角缓缓溢出。
“你伤得很重。”莫喻哲蹙起眉，觉得事情棘手，时间刻不容缓。他走过去，拿出丹药喂给他。
唇上冰凉的触感，鼻尖嗅到药香味。帝君尧怔了怔，试图将目光移向面前的人。“你…不杀我？”
“不杀。”
稍有迟疑，他还是将丹药吞下，毕竟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如今身处无人之地，若早想杀他，早便动手，何必大费周折。
圣瞳因过度使用，而暂时丧失了视物能力。因此其他感官变得敏锐，他嗅到血腥味、丹药味，还有对方身上冷冷的香气。吞下丹药时，属实不是故意，他的舌尖意外舔到那人的指尖。
小小插曲在心里扎了根。很久很久以后，他时不时还会想起。留恋的不仅是触觉，更是那时的心情。
暖洋洋的感觉自丹田蔓延，外处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帝君尧，”他说，“叫我君尧便好。”
莫喻哲微愣，反应过来他在告知姓名。只是自己身份特殊，暂时还不能暴露，只沉默。
雪又大了。
环顾四周，无可避之地。
“这里有些危险，我先带你离开。”
“好。”帝君尧回着，配合地努力支起身体。那人很快便托起了他的手，掌心柔软，指尖没有茧子，应该不是剑修。他下了结论。
扶着伤员，莫喻哲用灵力隔绝寒冷。帝君尧意识到，内心多了几分暖意，唇角不自主扬起，笑了。
两人在风雪中行了好一会子，方才寻到处可栖之地。小山洞里燃起了火，呼啸的寒风与大雪被隔绝，这里是一小方静谧温暖的天地。
“为什么救我？”他问，从来没有感觉这样好过。
耳边是火焰吞噬木条声、咆哮的大风声、落雪声…还有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没有了尔虞我诈，没有了阴谋诡计，没有了勾心斗角，也没有了父皇的指责，母后的抱怨。他不用提防什么，也不需担心什么。
他从没有感觉这样好过，这样安心。
系统让救的。莫喻哲想，但还是撒了谎。
“看你可怜。”某种意义上，这又是实话。
他当时的模样那么可怜，就是系统没说让救，他也不会撂下不管。
对方笑了起来，因为身上有伤，忍住没有大笑。“你真可爱，我有些想认识你了。”
“我不可爱。”莫喻哲觉得有些生气，这不知第几次被说可爱了，分明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爱。
帝君尧又忍不住笑起来。“你不担心我是坏人吗？就这样莽撞救我，万一我害你怎么办呢？”
“你从小舟上下来时，我远远看过一眼。我知道你来自其他世界，还知道你是古神后裔，但我不觉得你是坏人。”
不知为何，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小憩般闭上了双眼，陷入沉默中，很久没有说话。
半梦半醒间，他又嗅到了那股冷香。鼻翼翁动，想将那味道噢得更清楚些。像花香，半夹着微涩，温温柔柔的，却又颇冷。他忍不住靠近那团香。
莫喻哲觉得肩头一重，身旁人的头不知何时已偏离了墙壁，靠在了他身上。对方睁开了眼睛，眸色依旧黯淡，目光还是涣散。
他觉出不对来，试探着问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帝君尧坦诚回答：“暂时看不见了，是圣瞳的副作用。”
“我也不知会何时好。”
他主动说起自己的经历来，原来是被传送到古老妖兽的穴中，不小心触到禁制，遭到了可怖的攻击。他和同来之人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