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南宫炽还是没忍心掐下去。
他忌惮沈长歌是真,也信了那所谓的梦中先兆,但他对沈长歌的感情也是真的,他实在做不到面不改色地杀死自己的爱人。
起码现在做不到。
沈长歌不知道他在南宫炽心中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他还在尽力追查新帝失常的原因。
但同时另一件事的发生,却在京城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丞相遇刺了。
丞相许生元已有五十高龄,侍奉过先帝。他曾经受到小人诬陷,后来由新帝为他平反,因此一直对新帝感激不尽。依他这个年纪,其实不太适合终日奔波在朝堂之上,但他为人忠正耿直,事必躬亲,又丝毫不迂腐古板,还时不时能在新帝焦头烂额的时候,提出切实可行的治国之策。所以南宫炽一直十分重视他。
若说沈将军是周国最好的武将,那许丞相便是周国最好的文官。一文一武,相辅相成,是南宫炽的左膀右臂。
就在南宫炽逐步失去对沈长歌的信任时,这另一臂也受损了。
据说那刺客用来刺杀许丞相的刀上带了毒,可怜许丞相一把高龄还要受这般大难,虽有御医及时为他清理了伤口,但余毒还是令许丞相陷入了昏迷。
刺客被抓到时已经自尽身亡,显然是有备而来。
丞相遇刺,新帝大为震怒,亲自去看了那刺客的尸体。
仵作还是头一次面见圣颜,战战兢兢的,唯恐惹怒了他。“陛下,刺客是自尽而亡,依伤口来看,凶器应当是一柄短刀。”他生怕描述得不清楚,比划给南宫炽看,“凶器约莫一尺二,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而且应该是极其少见削铁如泥的那种短刀。”
“凶器呢?”南宫炽问道。
“回皇上,凶器失踪了,将整个府邸翻遍了都没找到。”丞相府的家丁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继续查。”南宫炽听完仵作的话,其实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但他还是这般吩咐了一番,才转身走人。
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那这也太巧了。削铁如泥的短刀他见得不少,其中一柄便是先帝还在时赐给他的,他为表心意,转手便送给了沈长歌。到这种敏感的时候,他不得不往他身上想,毕竟若是他的话,想在自己身边做这些手脚,实在是太简单了。
南宫炽装作坐轿回宫的样子,然而上了轿子的却只是穿了他衣服的一个宫仆。与此同时,南宫炽上了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紧接着一个人窜上马车,掀开帘子,跪在南宫炽面前,用尖细的嗓音说道:“奴才参见陛下。”
这人是他的贴身太监,也是他的心腹之一,苏胜州。
“沈将军今日的动向。”南宫炽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说道。
苏胜州附耳道:“沈将军今个一早便出了宫,现在正在京城东南角的一处私宅里,奴才已派人将那里看住了。”
“直接过去。”
“喳。”苏胜州出了车厢,在驾驶的位子上坐下,拿起马鞭一鞭抽在马腹上。那匹马立刻便拉着车跑了起来。
南宫炽在思考沈长歌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再往上,就只有他屁股底下的那个位子了。他难道真的想做皇帝,还是说,只是为了将这周国江山拱手让给他人?
沈长歌啊沈长歌,若你真的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那朕无论如何,也留你不得了。
马车奔驰而过,带起一片扬尘。
马车里,南宫炽看着马车车帘,无意识地继续把玩自己手上的扳指。真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反倒十分镇定,不管过去会看到什么,就算沈长歌真的背叛了他,他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南宫炽慢慢收起眼神里的锐意,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被他藏到那一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又如同暴风雨来临时的暴风中央,平静的表面下,是狂暴而蓄势待发的雷霆。
说起拓跋逍,沈长歌不得不说他是一个不错的对手。两人在沙场交战多年,虽然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这方稳占上风,但拓跋逍也算得上是一个战场鬼才,他总擅长于发明各种防不胜防却十分实用的战斗方法和战略武器。沈长歌在他身上吃过不少的亏。若拓跋逍是周国人,沈长歌肯定会尽全力将他招揽至麾下。可惜两人立场不同,注定只能兵戎相见。
这一次沈长歌出来,也正是要见见这位老对手。不为别的,只为一柄短刀。
在班师回朝的前一天,两人就休战进行了一次夜谈。他们一边说各自的要求,一边喝酒。沈长歌自认酒量还可以,但终究还是比不过拓跋逍这样日日把酒当水喝的北夷汉子。所以最后还是被灌趴下了。
沈长歌知道拓跋逍对他有意思,但他已心系南宫炽,自然不会对拓跋逍的示好做出回应。他那晚也是想着很快便能回朝见新帝,一时心里高兴,降低了警惕。
结果却被拓跋逍摸走了他的刀。
一柄长约尺二,削铁如泥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