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所爱上的神女,却也要遭受一场避无可避的神劫。
“我们逃不掉了,不是吗……”
安抚着身边不住悲鸣的三青鸟的头颅,大腹便便的女人伏在涂山夫人肩头啜泣。
“不要哭。”涂山夫人擦去了她的眼泪,平静而坚定地道:“你可以给你的男人留一个希望,留一个你依旧存在的希望。我也会拼劲全力保护我的孩子,这是我们身为神的宿命。”
这个世界,渐渐步入了正轨,四方治理有功,一片欢欣。所以,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神这种站在秩序之外的存在了。
涂山夫人的第二个孩子刚刚诞生没多久,被涂山夫人以极其决绝的手段,封印在了远离大陆的祈年殿的地下。那里封存了时间,也封存了空间。但对于这一种方法而言,所有的资源,只能够救一个孩子。
整件事情,白玉姬没有一点知情。
她不是初代神,无法感受血脉深处必死的颤栗。而身为父母,禹皇和涂山夫人也不会将这个痛苦的选择,放到白玉姬的手上。选择自己留下,还是幼小的那一个留下?这不应该由白玉姬来选择。她不应该为了艰难求生的一线生机,将自己置于永生内疚的境地之中。
祈年殿中法术并不完善,而抽干神血本来就已经是濒死。无论哪一个选择,最后都可能走向必死的境地。这样的选择……涂山夫人和禹皇不忍让白玉姬知情。
“我来吧。”
勾陈敲晕了白玉姬,向着面带痛色的禹皇,神色平静地立下了誓言。
禹皇抽干了她的神血,青丘狐王宫的密室中,神力消耗到了极限的禹皇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玉棺中,以一根极细的血色透明系带连接着的两张年轻的面容。这两张年轻鲜活的面容,其中一个浑身的血液被抽干,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而另一个,也愿意付出极大的代价,将自己的一半血液渡给她。
情能渡生死,却不能渡命运。
自此,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失去了一半血液的勾陈,先于虚弱不堪的白玉姬醒来。
外间已经天翻地覆,天塌地陷,不周山顶住了一边的天穹。青丘如今也是乱成一片,听说那位西王母终究还是在极北的朝歌山上建了一座秘境,将成神的功法放在了里面。她在等待那位痴心不渝的人类帝王能够找到大荒来,但大荒与人类世界已经断开了联系。
或许有些人永不会再来了。
勾陈化作人形,微微俯下脸,苍白到没有血色的手指轻轻地在那只纯白的九尾小狐狸枯槁的毛发上划过。她睡得极沉,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将自己的身子牢牢地包裹了起来,这是妖族婴儿还在母亲怀胎中时的睡姿,极为安然,极为沉眠。
没关系,没关系。她活下来了,就好。
就算白玉姬失去了神血,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就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无论什么都得从头再来——就算她以后不能再成为朝歌山的大当家,他这个做二当家的,还是会永远将她当做自己的大当家。
他会将青丘,完完整整地还给她。
没有了大当家压制的少年,按照涂山夫人和禹皇的手谕登上了青丘的王座,骨子里的戮杀气息毫不遮掩地散发出来,整治了想要趁火打劫的小国,狐族族内不服他,他直接杀了以儆效尤。
渐渐地,狐族中还记得涂山夫人的,也都一个一个地死去了。这是勾陈的青丘,是勾陈将要送给白玉姬的青丘——多好啊。如果,如果她没有在醒来之后,将他恨之入骨,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