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太虚之巅(下)
宇文玉磬是宇文长老的独子,也是重莲当时的大师兄。重莲修炼《莲神九式》开始嗜血杀戮,一直是宇文玉磬对他开导劝解,才令他克己杀欲。重莲自小便有龙阳之好,对宇文玉磬也一直暗生情愫。一年,师兄弟二人一同游长安,宇文玉磬迷上长安第一美人般思思,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几次违反门规,离开重火宫与她私会,无视重莲的劝说甚至命令。随后,英雄大会上,般思思出现在会场,无端对重莲说了些暧昧的话便离开。那时,宇文玉磬才意识到,其实般思思喜欢的人是重莲,而非自己,更是对重莲百般嫉妒,背叛师门。重莲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在宇文玉磬和般思思成亲之日,勾引了般思思,又把她抛弃。般思思不堪羞辱,自此销声匿迹。宇文玉磬从此与重莲反目成仇,企图刺杀重莲,结果自然未遂。那是重莲修炼《莲神九式》最为心性大乱之时,他废去了宇文玉磬的四肢,在宇文玉磬身上涂满肉汁,于荒郊野外,投畀豺虎。
大功修成之后,重莲也意识到邪功带来的毁灭,永不可挽回,但父亲已死,他也无法怪罪于任何人,除了自己。于是,他怀着一颗半死之心归隐重火宫,鲜少出没于尘世。
雪芝知道般思思是无辜的,但依然不喜欢般思思。她爹爹是天下黎萌得而诛之的魔头,却也背负了太多常人不能背负的东西。对她来说,任何令他伤心的人,她都不会原谅。这时,上官透却说了一句让她惊呆的话:“宇文慕远,这是穆远的真名。”
“他的父母……是谁?”
“宇文玉磬和般思思。”
刹那间,雪芝几乎无法站稳。而上官透之后说的话,无疑是更大的打击:“其实,当年宇文玉磬死里逃生。但是,一个被废武功又被扔到狼群中的人,即便活下来,又能好到哪里去?”
之后,宇文玉磬生活在仇恨中,但报仇对他来说,难如敲冰求火。而般思思虽不爱宇文,又对重莲记恨,时刻伺机报复他,便回来与他成亲生子。后来宇文郁郁而终,般思思又与林宇凰兄弟结仇,试图杀之。林宇凰奋勇上前,替兄弟挡剑,却刚好被刺中右眼。重莲为帮林宇凰瞎眼之仇,一怒之下杀了她。
听到此处,雪芝一脸恍惚:“而这一切,穆远哥都已经知道了?”
上官透把手卷递给雪芝:“这手卷上写得清清楚楚。而且,莲宫主和林叔叔多半也知道他的身世。以你林叔叔的性格来看,他肯定希望多做点善事,来还莲宫主的债。”
雪芝想起,爹爹曾说过,他收养穆远的地点,是在长安飞虹桥。而看手绢内容,当年般思思在长安产下一子,在孩子身上挂了标有“远”的名牌,便弃之于飞虹桥下。之后,孩子凑巧被一家姓穆的武馆老大收养,便取名为穆远。因为重火宫对历代宫主血脉相当重视,宫内任何人对外来客,都会有一些抗拒。穆远从以重莲养子的身份进入重火宫,被所有人认定是准少宫主,也一直被心里不平衡的年长弟子欺负。很多在重火宫长大的孩子,甚至说他是野种。但实际上,他是宇文长老的孙子,还是重莲的师侄,是真正的重火宫人。只是,这师叔对他父母做的事,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原谅。
雪芝把手卷递回给上官透,捂住额头道:“透哥哥,我……我有点接受不了。”
“刺杀你、将《莲神九式》外泄之事,都是尉迟长老所为,但尉迟长老的儿孙都在重火宫,他可能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做对他来说毫无益处的事么?很显然,是大长老宇文在牵制他。再想宇文长老,若他无二心,怎么会擅自做主,逐你出境?宇文和尉迟一样,辅佐了三代宫主,三年化碧心难灭,现在有二心,只可能和他孙子有关。虽然你是名义上的宫主,但连我这外人都知道,重火宫内务几乎都是宇文慕远掌管。你们成亲后,他得到的权利更多。很多人都认为你们是一样的,甚至有人信服他,超过了你。”
雪芝顿有醍醐灌顶之感。若假设穆远便是公子,一切都说得通。当年,他想要杀了上官透,是因为害怕上官透会帮她。而且弭除上官透,他才有机会娶她,娶了她,才有机会弄垮她,名正言顺登上宫主之位。
“我真不敢相信。”雪芝的声音有些哽咽。
上官透的声音不冷不热:“你更情愿相信他杀我,是因为太爱你,是么。没错,你是有不少人喜欢,但你认为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愚笨至此,完全相信你,甚至因为你放弃性命?在我复出江湖之前,没有人会希望变成上官透。”
雪芝抬头看着他。这一刻,他虽很强势,却让她觉得他格外脆弱。她想安慰他,想紧紧拥抱他。但是,一个声音却打断她的思路:“上官公子果真深情似海,又聪颖过人。”
雪芝和上官透同时回头看去。宇文慕远正站在悬崖边缘。狂风四起,刮得他长发旌旗般在风中飞扬,他却依旧笔直站立,便是这险地最为挺拔的一棵青松。他还是如此息怒形不于色,眉角却多了一抹危意。上官透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一个墨砚,扔在地上:“我还准备下去后,把这些证据拿给她看。没料到你居然就这样现身。”
“我原是不该出现的。我杀了那几个人,也是为了让他们不泄露秘密。但我没想到,那屠飞燕被我刺中心脏、斩断右手,还能把埋那么深的手卷窃出。不过这不代表什么,而且不论你拿出什么证据都没用,证据都是可以捏造的。只要我不承认,雪芝便不会相信,不是么。”
远处山峦重叠,延绵长河流成一条美人碧丝。山顶上刮着寒风,没了树木遮掩,狂风连巨石缝隙也都灌满。雪芝的衣裳没有规律地乱舞,双颊被吹得发红。她看着宇文慕远,一瞬间仿佛不认识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上官透道:“那你为何又要出现?”
“我这人向来眼里容不得沙。 ”宇文慕远慢慢侧过头,目光冰冷地打量上官透,“不知当年柳画和释炎是如何把你换走的,但是,这机会不会有第二次。立秋日,傲天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