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一因为这几年都蛰居家中,和过去朋友的联系逐渐减少,所以最后东拼西凑,也只借到了五万块,她把自己的余钱也一并加上,一共五万四千七百块。这点钱对于杨茹来说估计是杯水车薪,但是她也只拿得出这么多了。
她给杨茹打电话过去,问她人在哪里,结果她还坐在楼下的奶茶店。这几个小时都坐在那里,施一立马下楼取钱,给杨茹带去。
“虽然钱不多,但能应应急吧。”施一把钱递给杨茹,见她没拿,人发着愣,一副没了魂灵的模样。“那、那个,要不我再想想办法,你别着急。”说着把钱硬塞到了她手里。
杨茹握到那些钱的时候,木然的表情开始有了变化,只见她眼眶一红,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把头埋进臂弯里,身体抑制不住地开始颤动,施一吓得脸都白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要不要给张浩天打电话?这是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她能处理好的。施一进便利店买了包抽纸放到桌上,在对面坐下,准备等她哭完了再继续。
杨茹哭了很久,每次施一都以为她快要不哭了,结果抽噎了两声又开始继续大哭。哭了近一个小时,杨茹终于累得趴在桌上,侧着脸,不再出声,但眼泪还是断断续续地从眼睛里无声往外流。
一个人要多悲伤才会哭成这样呢?施一能够明白那种悲伤,虽然每个人伤心的理由都不一样,但是在悲伤来临时,那种从心脏抽痛的感觉都是一样的。人们的悲欢并不相同,但人们的同理心能够让人去理解那些私人的情绪。
“其实我挺羡慕张浩天的。”杨茹开始说话,声音像蚊子在喉咙里鸣叫,带着浓重的鼻音,“虽然他父母都不要他,但是并不妨碍他长成一个优秀的人。小时候他就表现得很聪明优秀,我们几个小孩里外婆最喜欢的就是他。我每年暑假去外婆家玩,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要让给他,外婆总说是因为张浩天没有父母疼爱,所以就要格外对他好些。其实才不是,她就是偏心,她最偏心了,连死了房子都要留给他,什么都只想着他!”说到这里杨茹又抽噎起来,委屈地抿紧嘴巴,像个没吃到糖的小孩。
施一递了张纸巾给她,又端了杯水让她润润嗓子。
杨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都是关于小时候奶奶如何偏心张浩天的,还有张浩天如何优秀,以至于让其他表兄弟姐妹黯然无光的。施一听着听着觉得很熟悉,因为很多人小时候都有过类似的经历,被拿来跟亲戚的小孩比,跟同班同学比,甚至跟朋友的孩子们比,那些大人们想要激励自己的孩子,实则是让他们从小就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将会在未来的人生里很长一段时间都缺乏自信心。但从心理学角度来看,这些都是杨茹小时候没有走出的阴影,随着时间的积压沉在心里,然后越来越沉,越来越重,等到导火线引燃,这些情绪就全部爆发了出来。不过当她愿意坦然说出来时,至少说明她愿意敞开心扉从那个阴冷灰暗的小屋子里迈出来了。
施一把杨茹送上出租车,让她到家后给自己发条信息。杨茹感激地冲施一挥了挥,说:“谢谢你,真的很谢谢。”
“没什么,我也没帮到你什么忙。”
“今天的事就不要和张浩天说了。”
施一笑笑,明白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