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大结局
“高斌先生是土生土长的金水人，他为人忠厚，心胸坦荡，一生扎根于教育事业……”
“他曾对我说，能够看着孩子们健康成长，成为社会的栋梁之才，是他毕生的心愿，今天我想告诉老高，你的愿望实现了，看看这么多来为你送行的学生，是不是觉得这大半辈子的付出没有白费？”
“生命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幸而他给我们留下了永恒的向阳而生的精神……”
“在这里，再次感谢各位……”
悼词的最后部分，女人已然哽咽得说不下去。
唐明乐全程低头，酸涩的眼眶直直盯着脚尖，直到靳家承捏了捏他的手臂，他才回过神来。
“跟上前面的人。”
“……”
致辞结束后，是遗体瞻仰环节。
唐明乐的两只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完全迈不动。
“我不想看，”他说，“能不能不看……”
“你确定？”靳家承反问，“这是最后一次了……”
“……”
听到最后两个字，唐明乐心里的某根神经被狠狠拨了一下。
是啊，最后一次了……
就算有再多的畏惧和不舍，也该好好为老高送行才是。
重新鼓起勇气的唐明乐跟上大部队，接近木棺时，只匆匆一瞥，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只见老高安静地躺在花海中，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却挂着淡淡的浅笑，看上去并不是很痛苦。
一瞬间，关于这个男人支离破碎的记忆涌入大脑……
“明乐。”靳家承在后面轻轻推他。
唐明乐一怔，恍然发现自己挡住了后面的人，于是他赶紧加快步伐，绕过木棺离开送别大厅。
靳家承尾随其后，两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遗体瞻仰完要被送去火化，然后是烧死者的贴身用品，唐明乐帮着老高的家属忙前忙后，直到最后把纸钱也写上名字烧了，才精疲力竭地撤到旁边喝了口水。
“刁宇订了餐厅，等结束以后大家一起吃顿饭。”靳家承一边说，一边抽出张湿纸巾递给唐明乐，“擦擦手。”
唐明乐拧紧瓶盖，把矿泉水随手递给靳家承，开始擦手。
他本来是没什么心情吃饭的，但想着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了，便还是答应下来。
“我去下洗手间，”唐明乐说，“你再盯一会儿，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就搭把手。”
“嗯。”
……
唐明乐从洗手间回来，正好赶上刁宇组织二班的人集合。
“二班的都过来，不在班级群里的加一下我微信，我把你们拉进来，餐厅地址一会儿发在里面。”
二班的确有个班级群，不过两年前就没人在里面说话了，唐明乐找出群，看了眼靳家承，“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也可以不跟他们吃……”
“没事，你们班那些人谁还不认识我是谁？”靳家承调侃了一句，“这边灰尘太大，先去旁边吧。”
“嗯……”
两人到空地上，安静地等着刁宇把地址发群里。
靳家承转头看了眼唐明乐泛红的眼角。
追悼会全程，他一滴眼泪也没流，想必是忍得太辛苦了，才会跑到卫生间偷偷哭完再回来。
思至此，靳家承不由得一阵心疼。
须臾，他薄唇轻启：“打算什么时候回B市？今天晚上，还是明天上午？”
“多呆两天吧。”唐明乐说，“难得回来一次，以后再想回来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行。”
过了一会儿，地址发到了班级群里。
二班一行人，有车的载着没车的，集体向餐厅进发。
唐明乐和靳家承坐的刁宇的车，算上副座的英语课代表，一共四个人。
车子启动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车厢里都保持着蜜汁安静，最终，还是刁宇先打破了沉默。
“你们倒是说话啊，一个个跟闷葫芦似的，尴尬死了。”
旁边的英语课代表瞟了他一眼，“今天这么悲伤的日子，谁有心情说话。”
刁宇：“……”
调动气氛失败，刁宇只好继续沉默地开车。
许久，车子停在餐厅前面。
一行人陆陆续续走进餐厅，在刁宇提前约好的包厢落座。
“咱们二班的同学今天难得聚在一起，大家碰个杯吧。”
刁宇作为班长习惯性主导全局，只是这一次，同学们显然都不太热情。
毕竟很长时间没见，再加上见面的契机是这样的，包厢里的气氛一度有些死气沉沉。
直到一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女生轻声开口：“大家都不要闷闷不乐了，高老师说过，希望二班的同学十年后再见面还能像原来那样开开心心的，你们都忘了吗？”
“……”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唐明乐回想起毕业那天老高好像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当时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怀着满满的憧憬，和对未来的渴望，幻想着十年后再相逢会是怎样的场景。
只是没想到，十年之约竟然因为老高的意外离开而提前了。
渐渐的，饭桌上的气氛轻松起来。
男生们叫了很多酒， 无一例外喝得醉醺醺的，最后散场时，有不少人不得已叫了代驾。
“唐……唐明乐……”脸颊酡红的刁宇搂住唐明乐，凑到他耳边，“今天怎么没见……嗝，你那个朋友，夏……夏什么来着……”
“夏方觉。”
“对对对，夏方觉……他……他人呢？”
“他家有点事，过不来。”
“哦……行吧。”刁宇拍拍他的肩膀，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咱俩以前……不对付，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我……我还拿你当老同学！”
“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唐明乐说，“再说你不也没追上何以安吗？算是扯平了。”
“嘿你小子！”刁宇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怼到他眼睛前面，“看清楚了！老子……老子可是已婚人士！”
“嗯，你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你媳妇温柔似水，貌美如花……”
刁宇傻乐了几下，然后一把捂住唐明乐的嘴，“嘘……别声张！”
“……”
唐明乐把刁宇从身上扒开，揉了揉酸疼的脖子，与靳家承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道：“班长，我们先走了，有时间再聚。”
“嗯，嗯……走吧。”刁宇挥挥手，忽然想起什么，又扯着脖子喊了一句，“你俩，要好好的啊！”
唐明乐转身，嘴角微微上扬。
“会的。”
都会好的。
无论是他和靳家承，还是这些陪伴他们走过青春岁月的人。
……
唐明乐和靳家承在金水市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压着马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旺口。
商业区里面的格局虽然没什么变化，但里面的店铺却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到拉面店的门口。
透过玻璃窗， 唐明乐看到里面早已空无一物，门口还贴了“转让”两个字。
“看来生意不景气啊。”
“曼姐那个人你也知道，开店就跟闹着玩儿似的，我打工那会儿一晚上也没几桌。”
“哈哈，是啊，那会儿你还给人家端盘子呢。”唐明乐上下打量靳家承，“谁能想到现在变成这样了。”
“哪样了？”
“从里到外透露着资产阶级的腐败气息。”
“滚。”
两人就这么打打闹闹地一直逛到天黑，夜幕将至时，从路边扫码借了辆自行车。
唐明乐坐在后面，双手扶在靳家承的腰上，欣赏着沿途的夜景。
一切都好像是梦一样。
那么真实，又那么遥远。
回到大院，靳家承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点啤酒，跟唐明乐并肩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唐明乐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其实我早就听说老高病了。”唐明乐望着头顶的月色，淡淡道，“从B市到这里也用不了多久，我有无数次机会能回来跟他见个面，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回来吗？”
“为什么？”
“因为我怕看到熟悉的场景会想起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
“后来我再也没做过预知梦了，”唐明乐说，“有好几次梦见跟你和好了，我都被自己笑醒。”
靳家承看他，“开心的笑醒？”
“少自恋了。”唐明乐瞪他一眼，“我是梦见你去捡破烂了，混的特惨，我让你跟我回家，你还不乐意，非说前两天捡到一张藏宝图，要带着我去挖宝藏。”
靳家承被唐明乐的脑洞逗笑，“然后呢，你跟我去了吗？”
“你猜？”
“以你的脾气，应该不会去的。”
“错！”唐明乐公布答案，“我去了，而且梦里还挺相信你的。”
“那最后我们挖到宝藏了吗？”
“最后……”唐明乐眸光微暗，但很快，又换上爽朗的笑容，“最后我被女魔头一个电话吵醒了。”
靳家承举起啤酒，跟他碰了一下，“看来现在咱俩没成世界首富，都赖你那个上司。”
唐明乐闻言，跟靳家承笑成一团。
待夜色渐深，唐明乐感觉脑袋有点儿晕乎乎的，嗓子又干又疼 。
以前他喝得上头了最多是倒头大睡，但今天，他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从高中同学的去向，到表妹，再到夏方觉……一切和靳家承有关联、没关联的人，都被他拎出来讲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口干舌燥的唐明乐终于气力耗尽，昏昏沉沉地倒在了靳家承的怀里。
混沌中，他又做了那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梦。
靳家承成了沿街乞讨的乞丐，信誓旦旦要带他去挖宝藏，梦里的唐明乐欣然同意，只因他愿意与靳家承一路为伴，不管去哪里、做什么。
然而途中，他还是把靳家承弄丢了。
唐明乐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能寻得他的踪影。
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靳家承搂着唐明乐，借着淡淡月色看到他脸上隐约挂着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