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非被他吵醒了，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张开，月光下看得不真切，应该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不过，的的确确是被他吵醒了。
“怎么了？”陆闻非问。看得出来，他原本应该是很困的模样，但是好像注意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变得清明起来。“是做噩梦了吗？是怎么样的噩梦？还是说身体有哪个地方难受？”
“不......”陈边际否认道。他垂下眼帘，这样可以不让他眼底的愧疚外泄。
他沉默了许久，他能够感受到陆闻非一直都在紧张地盯着他。不用抬眼，他几乎就能够看到陆闻非写满了亲近、信任以及无限的包容的眼神，当然现在应该还要加上一点担忧。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抱着眼前的这个男孩大哭一场，说，你们不要闹了，错的全是我好不好，只要我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对不对。
陈边际心头一动，“不，我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很恐怖的噩梦。”
陆闻非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什么样的噩梦呢？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那个倾听者。”
陈边际摇摇头，“具体是什么样的梦，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那种令我毛骨悚然的感觉却又是那样的真实。我真的怕极了、怕极了，如果我真的面对梦中那样的场面的话........闻非，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陆闻非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很擅长回答问题。如果回答不出来，辜负了陈边际的期望应该怎么办？他不酣畅回答问题，也不擅长帮助人，如果一鸣哥哥在这里就好办多了。“那个，边际，我不是很擅长回答问题，我可能不能够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卷.......”
“闻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陈边际斟酌了一下措辞，“假设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那个朋友真的对我很好，就算是我处于最危险最困难的处境，全世界没有一个人帮助我，他都愿意伸出手来拉我一把。然后我还有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哥哥。我的那个哥哥也很爱我，甚至说出了如果是为我死去的话，他是心甘情愿的，这种话来。然后有一天，有一个人把我的哥哥抓起来了，他说如果我不去做一些很不好的事去伤害我那个很好很好的朋友的话，他就要伤害我的哥哥。闻非，如果你是我的话，你应该怎么做呢？是选择哪个，宁愿为我付出生命的哥哥呢？还是选择哪个对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呢？”
陆闻非犯了难。他思考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出一个令他自己满意的答案来。
我果然是不擅长处理这件的事情的呢。陆闻非一边抱歉地笑着一边这样想到。我总是这样，毫无才能，无能为力......甚至没有办法保护我喜欢的人，没有能力帮助我的朋友。
“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会请求那个人，问他我能不能代替我的哥哥死去。”
陈边际一愣，他看着陆闻非的笑容。陆闻非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他的笑容从来都是软绵绵的，像一只能够对着你撒娇的，可爱的小兽，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羞涩。如果他微微睁开眼睛的话，你是可以看到眼里洋溢着的幸福以及对你的亲近的。
但是现在的陆闻非的笑容就有点不一样了。他的眉头无力地下撇着，那是一个充斥着疲软无力。
“我是一个很弱小的人........没有聪明的头脑，没有特殊的能力，没有特别的才能.......我有的只有我自己。但是，就算是这样渺小的我也是会有一个想要守护的人的，就算是这样无能为力的我也是会想去保护些什么的，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陆闻非将陈边际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是他们这天，啊不，再次相逢的二十四小时内的第二次拥抱。但是两次拥抱的性质截然不同。第一次，被陆闻非压在肩膀上的陈边际心中满是愧疚。第二次，埋在陆闻非怀里的陈边际心中满是讶然。
“如果我是你的烦恼源头的话，如果伤害我能够让你得到幸福的话.......”那请伤害我吧，我毫无怨言。
话说了一半，陆闻非戛然而止。他眨眨眼睛，对陈边际不好意思地笑道，“真实抱歉，一不小心说得太兴奋，就给自己和你都加了一点戏呢.......”
陈边际干笑了两下，脸色煞白。
他的确在刚刚把所有的事情都给说出来了，也在这一瞬间，他做好了选择。
“礼儿，你听说青鸟天堂的故事吗？”
“青鸟天堂？”应礼儿眨眨眼睛，开始回忆了起来。“好像是小学的一篇语文课文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问的，并不是课本里的青鸟天堂。而是我看过的一个故事。青鸟有三个朋友，一个是外厉内荏的伯劳鸟，一个是小巧可爱的知更鸟，一个是天天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的蜂鸟，知更鸟对它很好，但是它们两个并不总在一起。伯劳鸟喜欢知更鸟，这一点被青鸟给看出来了。青鸟，伯劳鸟和蜂鸟三个总是形影不离.......但是，有一天，青鸟有了难，他一心相信，蜂鸟和伯劳鸟一定会发现它的不对，然后前来救它的。但是并没有，伯劳鸟正忙着追求知更鸟，蜂鸟正忙着伤心。他这才无奈地发现，伯劳鸟接近自己是为了有机会和知更鸟搭话，蜂鸟接近自己是为了有机会靠近伯劳鸟。青鸟很伤心，它一边笑着，一边流泪，然后离开了这个世界，进入了天堂。”
“这就是青鸟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