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销毁的是迷幻了一个国家、使其恍惚、羸弱、不思进取、纸醉金迷的毒品;
而如今,要销毁令整个人类社会踟蹰不前、悖离伦理、耽溺于本能和享乐、逐渐泯灭人性的罪魁!
当局慷慨激昂,官员壮怀激荡,媒体情深意切,民众满含热泪,誓要与这销-魂蚀骨、毁坏精神的“人毒”斗争到底!
数以百万计的原型克隆胚胎、催化激素、和制备机械,以及数以万计各个级别的“成型体”的“天使”被运送而来,东倒西歪地堆积如山,散发出一种牲畜聚集后常有的浓郁臭味。
围观的人们,远远地聚集起来,在划定的安全界外,或者通过屏幕直播,全息影像,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有些人是第一次见到,有些人是“只闻其名,未见其状”,也有人早已尝过鲜,还有人豪掷千金,在“天使”身上花费了大价钱,甚至有人拥有私人豢养,为他独一服务的“天使”。
但他们现在,却都同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注视着被堆在一起、极为丑陋的“天使”们,流露出轻蔑、鄙夷、恶心和不屑一顾的神情。
[天哪……]
[太丑了吧!]
[哇,完全就是肉瘤啊。]
[这也下得去嘴?这得憋多久了啊?]
[嘻嘻嘻,比起来我家的OMEGA好看得多了。那里粉粉的哦]
[OMEGA再粉也是人造的,代餐罢辽]
[就这价钱还巨贵!巨贵!像易华藏这样的奸商们是该死绝了,怎么不把他们也烧了?死了也得拖出来鞭尸!]
[会买这种的都是BETA,只有BETA这么傻多速。]
[BETA招你惹你了?吃你家大米了?!?地图炮]
[我跟你们说,好看的你们根本见不着,都有钱人私养的,活不到两年就得换,全得鼻饲还脆得跟花一样,根本养不起,一个就叫你倾家荡产]
[LS你就扯吧,好像你见过似的。不管是几等品,都是人工催出来的,你觉得能好看到哪里去?]
[别吵了,还是看依依妹妹吧,没有什么比依依妹妹的小bei蕾更好看[图片]]
[就是,人类还是要遵循自然规律,以后我们有依依妹妹了,这种丑东西,抓紧销毁吧,给依依妹妹让路]
[依依妹妹是大家的妹妹]
[为了等依依妹妹长大,我决定每天手冲,保持活力,为国贡献,再战十年]
[这些肉块哪配叫天使,只有我们依依妹妹才是天使!!]
魏天赐又重新抖擞起来,主持这样重要的政治活动,大大地在世界面前露了一把脸。看来老人家终于想通了,要放开手让他去干了!他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一定要把这一炮打响,大大地在世界范围内出一次风头。
所以,这个在万千宠爱当中长大、把残忍和凌虐当饭吃的骄纵青年,尽自己一切可能,把这场“秀”做得无所不用其极,完全按照他的喜好来。他自小只生活在吹捧的世界里,就像他曾经把樊澍当狗一样牵着遛过大街一样,没有一个人敢对他指手画脚,哪怕是提出建言,告诉他这是不对的、极其残忍的;更有甚者,对他这样的作为大肆拍马,称之为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只是按照规矩销毁一批“天使”而已,这种事他轻车熟路,在他的地盘上,报废的天使也是一样要销毁的,还要顺便取出子宫胎盘二次销售,市场上各种教派秘法和“私人秘方”,基本上都言之凿凿,把这些列作大补之材,有延年益寿、增强性功能等等疗效。就包括领导大官们的OMEGA怀孕,也要定期服用“胎盘粉”之类的秘方保胎,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这次一口气销毁这么多,在别人眼里是忍不住掩住口鼻不忍卒视的场景,在他看来倒是把金山银山打算付之一炬,让他有点肉疼。
不过,干爹做事是肯定有缘由的,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坑我这个干儿子!
他庄严地一挥手中的旗帜,登时礼炮齐发,鸣笛声响彻天际,销毁仪式正式开始。挖掘机的长臂掀开铺盖着堆满鲜花的红绸,向天空猛地扬起;底下露出早已准备好的巨大深坑,将那些“查获”的“违禁品”们用推土机推往地底。焚烧是来不及的,也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机械;深埋并使用石灰,显然是比较好的处置方法。
“肉块”们滚动着,像肉-色的洪流,汇聚往巨大的坑底。那些瘦弱、不成比例、畸形的四肢在挤压中向上扬起,仿佛土地上刚长出来的幼芽。有一颗眼珠脱出眼眶,向上矗着,桀骜不屈,始终直勾勾地盯着悬空的直播机器,直看得直播画面忙不迭地一团团地打码,世界也随之像老人的眼病那样朦胧成一团;生石灰紧接着配合分层倒入,白色的粉块粉尘分散弥扬,狭窄的视野间便突然下了一场大雪。
人们从事先的宣传中了解到,所谓的“天使”没有智商,没有意识,亦没有感觉。即便被人用推土机推搡,堆叠和搬运,它们甚至都不动弹,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像安静的玩具,被刀劈斧凿亦不呼喊,绝对安全而无害。
但就在这一刻,那腾起弥漫的白雾当中,突然齐刷刷地传出了尖利刺耳至极的啸叫,穿透了耳膜,穿透了皮肤,穿透了血液,穿透了无数直播线路的电流,在人们手忙脚乱地关掉声道时,仍如针一般猛扎进去。所有直播频道几乎同时静了音,但那声音就莫名地透过模糊的画面,共振了相同的基因,分明地在大脑中响起。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叫啊?啊?!’
‘它们是活的吗?是有意识的吗?为什么即便要填埋也不事先安乐死?!这不是活埋吗?!’
“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魏天赐风中凌乱了,他们在现场被数万尖锐的叫声震得几乎跌倒在地,白茫茫的雾霭中间,仿佛幻化成了万千亡魂就要从中喷发而出,骇得许多人一跤坐倒,汗毛倒竖,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
“不可能啊,我亲眼见过的,用刀砍它,肢解它,把腹部剖开取出子宫它也不叫啊,怎么可能?”
“对了,是石灰,只不过是生石灰灼伤了那群逼们的喉咙和声带,你们这些蠢货!”
他朝周围人吼叫着,声嘶力竭,才能在那魔音穿耳般刺耳的尖啸声中让对方听见,“快,快把土填进去!!”
“你特码自己去填啊!”有人朝他吼回来;“作孽唷!!要遭报应!遭报应!”有些人忙不迭地跪下来,朝着白雾腾起的方向一拜再拜。
“你们要让全世界人看笑话吗?让人家嘲笑你们被一群逼吓趴地上了?你们还想不想硬得起来!”太子爷不信这个邪,他才不怕那群东西,怕这个的人做个毛的皮肉生意?报应?呸!要说这世上有报应,他魏天赐也绝轮不着是第一个。“把音响都轰起来,放歌!比嗓门大不是!谁怕谁啊!”
震天价响的劲歌自带立体声环绕在山间,掩盖了尖锐凄厉的呼号;现场的人们果然逐渐平缓下来,很快便恢复了状态,被这激励人心的号子喊回了信心,随着白色的烟雾停止倾倒,一切再度回归理性的清晰,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鬼魂出现。人们也胆大起来:即便刚才磕头的人此时也浑身鼓起了风帆、燃起了热血,齐刷刷地喊着振聋发聩的口号,以此盖过头脑中的锐响,操作那一车车一吨吨正跟着节奏振动的泥土,将那巨大的坑壑逐渐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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