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瑾钰挣脱开他的手臂,仰起头,看到楼上栏杆靠着的几个怀里搂着姑娘的公子们,无论拎出来哪个,头顶的老爹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
世风日下,国将不国。
苍瑾钰神色冰冷:“什么秘闻?”
徐克己看着他眉眼如画唇红齿白,竟比着醉春楼里倌儿还要好看,有些心痒的舔了下唇,酒精刺激下精虫上脑:“你陪我喝几杯,我就告诉你啊。”
苍瑾钰被他色眯眯的眼睛盯得恶心,正要拂袖而去,忽然门口有人叫道:“公子!您怎么在这?王爷找您呢,您快回去吧。”
喊话的人正是他的贴身小厮四方。四方手里捧着两根糖葫芦,没有一点出来找人样的样子。
但这句话也给了苍瑾钰足够的理由,他忙不迭的摆脱了徐克己,走出醉春楼。
徐克己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啐了一声:“整天痴迷你那楚将军,他狂妄自大功高震主,马上就要倒霉了!”
这句话苍瑾钰听得真真切切,被气得觉得糖葫芦都没那么甜了。
镇北将军楚谋出身武将世家,十五岁上战场,如今年纪二十有七,战功赫赫,未尝一败,当属政渊国第一悍将。
狂妄自大怎么了,功高震主怎么了,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们不过是嫉妒罢了!
将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赛回到四方手里,苍瑾钰嘱咐道:“放到回廊窗檐下去,我等下回去吃。千万别放屋里,屋里有暖炉,该化了。”
初冬天气阴寒,睿王府里已经升起了暖炉,怕冷的世子屋里更是整日都燃着好炭,温暖如春。
“公子,你又要干嘛去?”四方苦着一张脸:“王爷要您写的字还没写完,回头被发现,我又要挨骂了。”
“放心,我就是去找我爹。”苍瑾钰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四方手里的糖葫芦,“藏好点,千万别让我娘看见了。”
四方点头,轻车熟路的护送糖葫芦回苍瑾钰的院子。
苍瑾钰快步朝书房去了。
睿王府下人不多,此时已是午后,冬日的阳光透过干枯的枝丫明晃晃的洒进院子里,有种萧索的暖意。
苍瑾钰推开书房的门,朝里面探头。
“舍得回来了?”睿王正在临摹书法,头也不抬的问。
“爹。”苍瑾钰拉长声音软软的撒娇,“你在写什么呢?”
睿王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整日去茶馆听书,打仗就那么有趣?”
苍瑾钰扶着衣袖给睿王研磨,眨着亮晶晶的眼道:“那您整日临摹字帖,写字就那么有趣?”
“这能一样吗?”睿王提起笔,转动着笔杆让笔毫饱吸墨汁,然后落在光洁的纸上,横竖转折,笔锋流畅。
“有什么不一样?”苍瑾钰不服道:“您喜欢舞文弄墨,我喜欢舞刀弄枪,各有所好罢了。朝堂上还分文官武官呢,您可不能因为您是文官,就看不起武官。”
“我看不起武官?”睿王放下笔,无奈的看着这个大小就宠坏了的儿子:“你若真是练武的料,我早就将你送去军中了。还舞刀弄枪,笔杆子你都拿不动。”
苍瑾钰吐了吐舌头,抻脖子去看,只见他爹在纸上写了“忠孝”两个大字,以为又要拿忠孝仁义那一套来教训他,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大。
“爹,你不要总是教训我,你说的那些我都懂……”
“你懂什么!”睿王打断苍瑾钰的话,摸着胡子叹了口气:“幸亏你不练武,若是你现在在军中,只怕皇上更是要多想了。”
“多想什么?爹,你都称病在家不去上朝也不和其他官员来往了,皇上还会猜疑你吗?”苍瑾钰问。
睿王是先皇最小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最小的弟弟。当年夺嫡之争惨烈,先皇十几个儿子,在当今皇帝登基之时,除了皇帝就剩下了三个。
他们三个收敛才华,自折羽翼,才得以保存。谁料随着皇帝年纪越来越大,猜忌之心更盛当初。如今的亲王里,就只剩下睿王一个了。
睿王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他素来洁身自好进退有度,只希望能够护住妻儿。可形势却越来越危急。
“钰儿。”睿王叹了口气道:“你莫要再去听那说书了,近日已有流言传出,说你崇拜镇北将军,这事若是闹大,只怕不好收场。”
苍瑾钰知道他爹在顾虑什么,不过他心中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绕过书桌,像个长不大的小孩般抱住睿王的胳膊:“爹,你什么都没做,尚且如此,那镇北将军功高震……”
“不可妄言!”睿王打断苍瑾钰的话,“钰儿,无论何时,记得慎言。这些事,不是你能议论的。”
苍瑾钰愣了愣,一颗心沉了下去。
无需再问,他爹的态度,已经给了他答案。
“爹,那我回去写字了。”苍瑾钰松开睿王的胳膊,情绪低落的走了。
书房的门被苍瑾钰关好,睿王揉着眉心看着刚刚写下的两个大字,叹道:“忠孝难两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