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双嫁
宣娘的话戛然而止,然而屋里几人的心绪却久久无法平静。
又是道士,又是莫名其妙的命格,怪不得,当日,听闻姚谨是诅咒之子的时候,宣娘会如此惊慌失措。
“那娘您是如何到了上源村?”
宣娘似乎再度陷入回忆,缓缓讲起她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
也许宣娘命不该绝,在姚墨宜走后不久,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潜进了她的院子,给了她一粒药丸,说这粒药丸可以在水里坚持两刻钟而不被淹死。
宣娘虽然半信半疑,但横竖都是死,被押走的时候,她将那药丸紧紧握在手中。
宣娘被押到城外南坡的域河,那里画着巨大的符阵,那些被串在一起的咒符围着法阵熊熊燃烧,道士嘴里叽里咕噜振振有辞。
最后,他们将宣娘锁进了早已经贴满符咒的木箱中,为了以防万一,又在那木箱上绑了石头,打算让宣娘同这木箱一道尸沉河底。
宣娘被困于小小的木箱中,那粒药丸早已经被她手心的汗浸湿,宣娘最后还是吃了它,反正若无人来救,最多也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不知时间流逝,或许那药丸没有效果,或许她已经被困了太久,宣娘的脑子开始迷糊起来,她觉得身子越来越冷、意识越来越迷糊。
再度醒来,宣娘只听耳边潺潺的流水,眼中是半夜清冷的月光和闪烁的繁星,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就静静地坐在已经快要燃烧殆尽的火堆旁边。
自始至终,宣娘都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也不知他姓甚名甚,来自哪里,更不知男人为何要救她。
男人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宣娘,看着半夜的星辰在朦朦胧胧的亮光中逐渐消失。
晨光渐至,宣娘才发现这里早已经不是淹沉她的河岸。
男人告诉宣娘,沿着域河一直往南走,她就能离开京都,找个什么荒野乡村重新生活。
被宣娘问急了,男人只能道:“有恩必报,无需再言。”便留下一个包袱,跃入朦朦胧胧的森林,再无踪迹。
宣娘虽然养在深闺,但她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从姚墨宜的话中她已经知道,道士的谎言、十几年羸弱的身子,甚至生母的死都可能与她的嫡母齐月如有关。
她的父亲姚诀确实很爱他,但如今父亲远征,姚家被齐月如母女掌控,她这次虎口脱险已经是奇迹,又怎能回到京都?回到姚家这个狼屋虎穴。况且,若她们母女咬死她身带恶邪,她父亲不仅可能保不住她,可能还会被牵连。
宣娘坐在河边,从点点晨光中等到朝阳升起时,最后,她在树林里换下了身上的锦服,取掉身上所有的珠钗首饰,换上粗布衣、将脸弄脏,沿着域河一直南下。
中午,她路过了一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村子,但她没有停,因着这里离京都还不够远。
她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就这样扮着难民,从京都到了横洲。
她没有在横洲落脚,她要远离京都,她决定去华洲,因为她的生母正是被父亲从华洲买来的。
她扮成南下投奔亲戚的难民,求了一位面目和善正要南下前往华洲的妇人,妇人心善,决定捎她一程。
只是船到半路遇到了海匪,船上一行十二人被海匪押到了不知哪个山沟里,可是半路上那些海匪又同另一伙人拼杀了起来,宣娘被趁机逃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怕被发现追杀,宣娘跑进了树林,她不知疲倦,几乎在树林里跑了一天。
就在她几乎脱力的时候,她听见了水流的声音,她拼尽全力找到了河流,灌了两口水,相信顺着河流就能找到人迹。
她顺着河流走了一个多时辰,饥饿、疲劳还有恐惧已经侵占了她的全身,看着夕阳的余晖,宣娘终于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眼,人就已经在马万晖家了。
之后种种,已经无需宣娘多言。
十几年过去了,若不是姚墨宜阴魂不散,这些记忆宣娘已经不愿再想起。那段时日,对于一个衣食无忧长大的千金小姐,确实很苦、很恐惧、很危险,但是宣娘最终还是熬了过来,并在阴差阳错中,找到了他的夫君。
或许那些看似巧合的意外皆是命运的安排,马万晖十几年的呵护早已经抹平宣娘的心伤,以至于讲起这段如噩梦般的遭遇,她都能如此淡然。
可是姚谨的心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撕扯着这样绞痛,从他的意识从姚谨身上苏醒开始,宣娘就是这般温柔,姚谨如何去想,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却有这样一段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