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口鼻处捂着个不知道哪找来的信封,见他眼中恢复了清明,罗安才算是松了口气,将信封取下:“好点了吗?”
崔馨悦沉默地点点头。
罗安抽了张餐巾纸给他擦眼泪,顺便解释信封的事:“这是个简易的breathing bag(呼吸袋),可以帮助呼吸的。”
崔馨悦还有点头晕,但已经比刚刚那种濒死的感觉好了很多:“我怎么了?”
罗安看起来非常有经验,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不能确定,也许只是简单的panic.(惊恐)”罗安并不想增加他的精神压力,便委婉道,“我先帮你约个大夫,你不要太紧张,这很常见,我也遭遇过,有时候压力大的时候会这样的。”
“可是我……”崔馨悦慢慢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头还有点晕,却总算有一种再世为人的错觉,“没什么压力。”
“Who knows,也许只是潜意识。”罗安拍拍他的肩,“我去给你倒杯水。”
平白无故糟了一茬罪,崔馨悦难过地把自己缩成一团:“所以……这是病吗?”
他实在是怕了,自己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会莫名其妙地惹了一身病。
“别害怕,这很常见。”罗安将水递给他,不置可否,“你等一下,我给我的医生打个电话。”
他走到厨房,背对着崔馨悦掏出手机。
罗安自己刚刚也被吓了一跳。
现在想想他也有些后怕。
崔馨悦刚刚失控的样子,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中学时的一个朋友。
Panic Attack(惊恐症)发作的时候,那个朋友就会像一只上多了弦的玩偶,举止无法自控,也令旁人恐惧。
可他是不怕的,因为他在骨子里也是个怪人。
有病理性惊恐症的人不能独处,因为这病虽然本身症状不足以威胁生命,但却会让人在短时间内丧失行为能力。
那段空白的时间里,很难说病人会再经历什么。
而且,惊恐症很容易和焦虑症伴生,病人很可能需要终身服用精神类药物。他的那个朋友后来就是因为心理疾病退学回家休养了,他们也就此断了联系。
想起了往事的罗安隐隐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崔馨悦好端端的,也要经历这一切?
他拨通了自家家庭医生的电话。虽然远在另一个城市,但如果需要,他不介意带崔馨悦一起离开治病。
“Andrew,这样的症状其实很难讲一定是因为Panic Attack。”好在医生比他经验丰富,也比他乐观,“建议你带你的这位朋友去医院全面检查一下——看看他身体上有没有别的症状。毕竟我们的情绪和身体状态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
“可他才二十七岁,平时也很健康。”罗安说着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崔馨悦,“他不能这样,这太残忍了。”
“Well, Andrew,你要相信医学,我们对于疾病可以已经有很多的控制权了。”医生看着他长大,熟悉他的脾气,“如果需要的话,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他是全科医生,很有经验。”
“谢谢,帮我约一个最近的时间,我不想等太久。”罗安挂了电话。
他回到垂头丧气的崔馨悦身边:“别太紧张。”
“我真的没紧张。”崔馨悦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罗安听他说话声音不对,迫使他抬起头来,发现他不知不觉又满脸是泪。
“你……”
这太糟了。
“我在发抖吗?”崔馨悦问他。
罗安握了握他的胳膊:“没有。”
“可我觉得好冷。”崔馨悦紧紧地抱住靠枕。
“去床上躺着,你需要休息。”罗安看着他,尽量让眼神里不露出难过的神色,“睡一觉就没事了,你只是太累了。”
崔馨悦应了,听话地起身。
即使他真的不累,但他还是希望罗安说的是真的。
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他已经几乎恢复正常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这种陌生的失控感,让他心里乱作一团——未知的恐惧让他隐隐又有了一点窒息感。
“什么都不要想,闭上眼睛睡觉。”罗安替他盖好被子,“调整呼吸。”
很快,医生发来了确认信息,让他们第二天一早去一家医院就诊。
“没事了。明天去看完病就没事了。”罗安给他展示短信,“那家医院很有名的,医生也很有经验。”
“好。”崔馨悦听话地闭上眼,强打起精神打趣,“莫名其妙又要去看病了——我是不是该去找个庙拜拜。”
“也许你该跟我们一起去印度。”罗安守着他。
“干了这碗恒河水吗?”崔馨悦闭着眼笑了,“我还得活着毕业呢。”
周飞羽推开门的时候,发现罗安正大咧咧地坐在他家客厅里,而崔馨悦却不见了踪影。
罗安看他的眼神是一贯的不善,但今天多了些愤怒。
不过周飞羽并没及时发现。
他跑完步,浑身大汗,径直换了鞋,背对着罗安问道:“你怎么在这?小悦呢?”
说完,他就要扬声唤崔馨悦:“小……”
“闭嘴。”罗安冷冷地打断他,“他睡了。”
“睡了?”周飞羽诧异地抬起手腕看表,“这大中午的饭都没吃睡什么觉?”
他对这反常的行为非常费解,以至于直觉想要进屋去一探究竟。
罗安起身挡在他面前:“他病了。”
“病了?”周飞羽一愣,上下打量着罗安,但看他认真的表情更加费解了,“我走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他只是去跑个步,又不是去荒岛求生,怎么一回来世界都变了?? 罗安还是挡在他面前不打算让路。
“你让开,我得进去看看。”周飞羽不耐烦他的纠缠,左晃右晃都被罗安完美地挡住了,“你什么意思啊?这是我家!”
他还没来得及发完火,肩膀就被罗安用力一推。
周飞羽没站稳,向后踉跄了一步,就听罗安双手抱胸,用冰冷的声音问道:“Who is Tiffany?”
他思来想去,刚刚能够刺激到崔馨悦的话题,也只有这个实习生了。
这让他自然而然地联想起前不久崔馨悦和他抱怨过的周飞羽那个女同学。
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巧合。
“A new intern. I sent you her resume. (一个实习生,我给你发了她的简历)”周飞羽道,“你别惹我。”
“Why you hired her?(你为什么聘他?)”罗安勾唇冷笑,一字一顿地问,“Who is she?”
周飞羽被他问得莫名有些心虚:“OK,fine,她是我一门课的同学,我觉得她能力不错,正好也在寻找实习,而我们也有实习的岗位,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罗安就毫无征兆地挥拳击中他的右脸:“You bastard!(你个混蛋!)”
周飞羽很久没和人动手,被他的突袭打得有点懵,罗安用了全力,而他只来得及捂住脸弯下腰。还没来得及反击,罗安又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And you do this again! Why can't you control yourself ?! (你又这么做了!你为什么不能管住自己?)”
不明原因挨打又挨骂的周飞羽半边脸生疼,正要发作,却看到罗安眼里涌出来的泪。
“Why you do this to him?(为什么对他做这些?)”
周飞羽懵了。
他脑子嗡嗡作响——到底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