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温文尔雅,却又颓唐落寞。
这人像是用温柔的暮色堆砌而成。
温柔足够,又沾染上夜色的落寞。
这样的人,想来是不甘做见不得光的情人的。
黎湍走过去问:“借个火。您贵姓?”
木枝愣了一下,拘谨笑道:“木枝。林木的木,树枝的枝。”
然后黎湍就明白林野为什么不介绍木枝的名字了。
“前些日子的画展是——”黎湍试探性的问道。
木枝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哈,确实,额……是我。”
“你疯了。”黎湍斩钉截铁,“我打赌。”
木枝苦笑一下:“谁说不是呢。”
大好前途的画家,油画界的新起之秀,心甘情愿跑来做上不了台面的情人,跟着出来应酬的时候,连名字都不会被提起。
疯了。
车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黎湍叫住了下车的木枝。
“木枝,十年了,你该清醒清醒了。”黎湍沉沉的望向他,“林野不值得,我都替你不值。”
木枝愣在原地,良久,红着眼眶落下两行泪。
“黎先生,谢谢您。”木枝笑了,“我也替我不值。”
木枝做了林野十年的地下情人。
情人嘛,上不了台面的存在,总归是引人不齿的职业。
更何况,木枝生性温柔内敛,又不好争辩,这些年林野圈子里狐朋狗友,都知道木枝是林野养在家里的小情人。
他们也都知道,温月车祸后,林野一蹶不振,木枝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卑鄙小人而已。更何况,林野控制欲强,木枝但凡有点儿牵连,在林野嘴里都是恬不知耻。
木枝在他们心里眼里,就是小三。
如今他这个所谓的小三,早已过了年轻的时候,终于被年轻的小四给挤下去了,还是老套的捉奸在床的旧戏码。这还没完,他还倒霉催的碰上了正主苏醒的剧情。
他是彻彻底底的该收拾东西滚蛋了,还是带着所有人的嘲笑滚蛋。
如今木枝名声没了,前途没了,爱的人也没了,木枝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昔日那不顾一切的爱意,早在日复一日的无望期盼中消磨殆尽,甚至在无数的日日夜夜中,木枝连自己的健康也没能留住。
木枝坐在医院大厅,捂着自己的胃,终究还是拿出了手机,翻出了林野的电话号码。
他住进林野别墅的第二天,就开始给林野准备饭。不管林野多晚回来、回不回来,木枝都会认认真真的做好饭,一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把自己全部的心意都换做汤饭和菜蔬,全部横列在桌上。
柔软温柔,不堪一击。
日复一日,木枝坐在餐桌前,守着昏黄的桌子,从日光衰弱,等到暮色消亡,直到夜色笼罩天地。
然后他静静的拿起筷子,把凉透的饭菜缓慢咀嚼,吞吃下肚,如同把自己剖开陈列的、早已经凉透的心,咽回腹中。
所以他胃疼,绝大部分,林野逃不了干系。
木枝咬了嘴唇,拨出了电话。
他当了这么多年令人不齿的“小三”,却没有得到任何林野的帮助,如今都要一拍即散了,他至少应该得到些陪伴吧?
他自己租的画室,自己开的绘画班,自己搬快递,自己给弟弟还债,自己吃饭,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来,至少……
“林野……”木枝轻声说,“别让我自己看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