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战前暗涌
高安太原王城内——
荣池子身披一件单薄的外袍,靠在门沿边,手里捏着一封书信,紧紧皱着眉头。
宗政渊想要他去说服郁林远与九昭联盟,拿下大吴。
可他已经应了郁林远,不会再做什么伤害他的事了。如今这一封结盟书,他要如何与郁林远开口?
百年之前,九昭与高安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使得两国在此后百年之间,于永庆国朝堂之上唇枪相对,私底下若非大吴的制衡,那些个擦边小战恐是要演变成大战。
如今,宗政渊作为九昭帝君,竟是提出与世敌的高安结盟,共谋大吴。
这其间所含,纵使荣池子再隐瞒,郁林远迟早都会知道这宗政渊真正的意图。若是否了,那便等同于告诉宗政渊,他荣池子非但暴露了省份,还背叛了九昭国。若是应下,那便是背叛了郁林远,将他彻底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到底,要如何做呢?
缓缓?再换换?
荣池子反复斟酌着,心里满是烦躁。他抬起头望向一片夜色。
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猛然间睁开双眼,眼底一片凌然。随即便是转身走向案几,提起笔,蘸上少许墨汁,沉下气便是奋笔直书。
阿远,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了你,你可别负我。
“魍柳。”荣池子开口唤道。
可话音已落,黑衣人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出现在荣池子面前。
“魍柳。”荣池子再次唤道。
黑衣人依旧没有出现。
这时,荣池子突然感到周身一阵冰冷,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他记得魍柳曾经说过,关于鬼影堂,可再让他说些什么,便是紧紧闭着嘴,半字都不肯透露了。他总觉得那个鬼影堂应是个不好惹的组织,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
“主上,魍柳已经脱离君上了。今后他的一应事务,由属下接替。”一个黑衣人突然跪在荣池子的面前,声音清朗陌生。
荣池子看着眼前的人,微微蹙眉,问道,“你是鬼影堂来的?”
“回主上,属下隶属君上,代号刺月。”黑衣人恭敬地回着。
“好,你且将此信带予君上。”荣池子将书信递给刺月,说道。
“是。”刺月接过书信,简单应了一声后,便消失了踪影。
原是宗政渊手下的人吗?
想来,他亦是怀疑鬼影堂了。也对,这鬼影堂据说乃是天下第一暗影堂,各国王室争相不惜代价去求得榜中排位靠前的暗影为自己卖命。细细想来,这鬼影堂的暗影可以说是遍布天下各国了。
换句话说,鬼影堂的幕后几乎掌握了天下各国的大小内事,真真是让人不由得后脊一凉。若是这幕后之人想要用这情报做些什么,岂不是天下大乱,诸国颠覆的局面?
如此想着,荣池子不由得浑身如坠深渊,如封冰窖。
太可怕了。
“叩叩叩。”
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
“何事?”荣池子抬起头,看向门外,问道。
“大人,君上来了。”下人低着头,恭敬地说道。
荣池子微微一顿,看了一眼窗外,这个时候来?
“好,待我更衣。”荣池子连忙起身便是要穿上衣物,嘴里一边应着。
“不必了。”
突然,一声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随即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身玄黑的郁林远。
荣池子不解地看着来者,问道,“君上怎的此时寻我?出什么事了么?”
闻言,郁林远伸手将人揽住,凑上前,轻声说道,“想见你,就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君上想见我,差人唤一声就是,何必劳师动众亲自上门?”荣池子微微蹙眉,问道。
郁林远轻笑一声,伸手用力将人端起,正对着自己,抬着头看着他,勾嘴道,“你怪我?”
“不敢,你做什么都是对的。”荣池子低头看着眼前这个人,有些无奈。
听到这话,郁林远像极了孩童得了糖葫芦一般的欣喜,嘴角勾起一抹明媚的笑来,眼底闪着一丝精光。
“池子,这可是你说的,我做什么都是对的。”
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的荣池子,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睁眼看见的便是一顶暖帐。
深夜温风,灯火葳蕤,帐屏拂动,细声咽语。
九昭九安王宫内——
宗政渊狠狠地捏着手中的书信,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君上,荣大人怎么说?”蔡文俊看着眼前的宗政渊,隐隐觉得结盟一事恐是无望,这帝君的神情阴沉的可怕,只得小心翼翼地问着。
“有些人,怕是不想回来了。”宗政渊将书信置于油灯之上,随即点燃,冷言说着。
听闻此话,蔡文俊心中一咯噔,果不其然,可这荣池子终究是九昭的人,如今究竟是为何临阵倒戈,背叛主国,竟是投靠了高安?
“蔡大人,此事还需你去高安走一遭。”宗政渊看着蔡文俊,沉声说道。
“臣,遵旨。”蔡文俊拱起双手作揖,恭敬地回道。
蔡文俊,曾是西州府府衙,因是破了私铁一案,宗政渊便将此人顺理成章地调至身边。这个人论才学,论计谋皆是不可多得的才子,宗政渊亦是通过杨安所知其为人,刚直却又懂人情世故,因是家境贫寒,故而屈居人下多年,一朝惊人,又不记恨当年踩灭他的人。
当真是个绝佳帮手。
给蔡文俊下了令,宗政渊便又书信一封,交予他,下朝之后蔡文俊便是持着宗政渊的玉执,连夜收拾行囊,快马加鞭,赶往高安太原城。
宗政渊慢步行至寝宫的路上,心里不断思索着。
他突然记起多年前,荣池子得了潜入高安时当日所说的话语,心里头一阵烦躁愤怒。
“臣定当尽力而为!”
当日,他是这般答应父君的,如今呢?一句“念高安新君无意战事,臣恐无法如期归朝”
便是将这当年的话语忘得一干二净!
到底是遣出去的人,怎样都无法时刻抓在手心里。
宗政渊越是想着,心里愈加恼怒,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箭步冲进寝宫,径直走向屏风之后,不待石门完全打开便是大步挤了进去。
石室中正闭着眼睛熟睡的玖夜,并未察觉到石室外汹涌而来的人。
“宗政渊!你有病吧!”
被突然扔到地上的玖夜,猛然清醒,看着眼前莫名怒气冲天的宗政渊,破口大骂。
听到这等话语,宗政渊瞪着眼睛盯着地上的玖夜,眼中满是狠决,伸手操起一旁挂着的长鞭,不由分说地抽打了下去。
看见呼面而来的长鞭,玖夜下意识地闪身躲开,狼狈地站起身,看着对面这个突然发怒的疯子。他知道,一定是朝上哪个不长眼的又惹恼了他,自他那日私自逃离帝陵被抓后,这个疯子每每遇上些朝上不顺的事,便会发了疯一般地毒打自己,或是做些奇怪的事。
偏偏事后,又厚着脸皮凑过来道歉,满脸歉意。
屡教不改的疯子!
明明已经不欠他了,凭什么关着自己?
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背了鬼影堂的命令,而去刺杀什么九昭帝君,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如此狼狈受辱。
被抓下蛊,透露鬼影堂和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说,还受辱废了内力,这就当是还了他刺杀其父的罪责,如此已然是两清。这个疯子凭什么还囚着他?
“宗政渊!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玖夜拉开一段距离,大声骂道。
闻言,宗政渊扬手又是一鞭。
这次,玖夜没有躲开,站在原地任他一道长鞭挥来。
只见锦白里衣之上印了一道血痕。
看着这周身净白的衣上一道刺眼的血色,宗政渊顿时定住了身,发愣地看着那一道血印子,拿着长鞭的手微微颤抖。
“小玖……对……对不起……”宗政渊微颤着说着。
玖夜伸手捂着伤处,并不理会他,拖着脚上的链子,缓缓走至床沿边,从枕下掏出一白瓷瓶,小心翼翼地褪下上衣,将粉末轻轻撒至伤处,微微蹙着眉头。
这莫名来的毒打,竟是成了家常便饭。
本以为失了内力,武功亦是受其影响。如今倒好,他一打,索性成了练功机会,只是好受些皮肉伤罢了。
宗政渊看着他小心翼翼又娴熟的动作,感到甚是刺眼。快步上前,一把夺去他手中的瓷瓶,狠狠地摔于地上。
“谁让你自己上药的?”宗政渊掐着他的脖颈,恶狠狠地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