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闻言,荣池子弯下腰,额头落地,重重地磕了下去。
“咚!”
这一下磕在郁林远的心上。
如果他早一些说,或许他便有法子否了九昭,亦是有法子将那些有关荣池子真实身份的消息给截下来。
可如今什么都晚了,什么都做不了了。
“池子,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我护不住你了。”
郁林远绝望地说着,语气甚是失落,对于荣池子,他已经束手无策了,无论做什么,都再也救不了他的。
高安上下所有文武大臣,他们都知道了木七就是荣池子,是由九昭派遣而来的细作,是为了最后与九昭对战时的内应。
而这个细作,正是他郁林远亲自带进来的,他要如何护他?
高安帝君亲自提携九昭细作,最后竟是将整个高安都暴露在九昭之下,任人宰割,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那便不要护我,杀了我罢,你就不用这般左右为难了。”荣池子直起身子,正对着郁林远,下定决心地说道。
他想死。
郁林远的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他做为高安国万千子民的帝君,竟是护不了一个人,到头来,竟是要让他亲自杀了他来保全自己的名声。
“阿远,你是帝君,也只能是帝君。”
闻言,郁林远闭上眼,再而睁眼时,眼中一片决然。只见郁林远弯腰将荣池子从地上拉起,随即一个侧身,将其扛在了肩上。
“池子,从此以后,你我两清。”
两日后,郁林远下令将木七关押地牢,于三日后处以车裂。
彼时,郁林远抱着酒壶,跌落在床边,眼前是散落一地的空酒壶。
“公子,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若在下做到了,那公子就答应在下一件事。”
“想好了,便来高安学府找我。在下木七。”
郁林远还记得与荣池子在高安的第一次见面,他记得池子脸上洋溢着的高傲与自信,他记得他眼中的神采,他记得那一抹笑,清淡却是勾人。
他也记得他问荣池子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时候,他眼里犹豫着模模糊糊的模样,嘴上一句“我想应是有的”,轻轻软软的,很是骚动他的心弦。
在那墓碑之前,他神色释然的一句“从今往后,我必不会再疏远于你”,那时候心中无比的激动与欣喜,他至今都还记得。
他还记得这个看似清清冷冷的人,满脸羞意,用手遮住半脸想看又羞得不敢看的模样,很是撩人。
仿佛,他的怀中还能感受那一具清瘦的身子在微微颤着,还能感受到那温温的温度。
可是,这些再也不会有了。
怀里的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君上,别喝了,北黎军打回来了。”
“备马。”
“什么?”
“备马!”
“君上你要御驾亲征吗?这可……”
“备马去地牢!”
“君上!木大人乃是细作,您去哪里做什么?”
“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君上息怒!小的这就去准备!”
高安东阳州地牢内——
“见过君上!”
“开门。”
映入荣池子眼帘的是一个神情低落,衣衫不整,满眼悲凉的郁林远。
郁林远挥了挥手,随即身后一应人等便都退下了。
地牢之内,只剩下两个孤影。
荣池子看着来者,缓缓站起身,轻叹一口气,伸手缓缓替郁林远整理着衣衫,从里衣的衣领,到中衣衣领,再到外袍的衣袖,看见他腰封有些松了,便又伸手轻轻卸下腰封。
“好歹也是帝君,怎的就这样跑出来了?”他轻声软语地问着。
“想见你,就没注意这些。”郁林远看着他的动作,语气很是温柔。
闻言,荣池子的手一顿,随即又继续动着,手拿着腰封两侧,怀抱上去,正拉着腰封的系带回直腰背,却被郁林远整个圈在怀里。
“对不起。”
他听见他这般致歉。
荣池子伸手将他轻轻推开,继续将腰封重新系好,抬头问道,“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说吧,我都会应你的。”
只见荣池子勾起一抹笑来,缓缓说道,“请你将我的尸首扔进无归河罢。”
一瞬间,郁林远感到脑袋一片空白。
无归无归,纵以往之,再无归途。
半晌,郁林远终于点点头,应了他。
“多谢君上。”
听到这样的称呼,郁林远一顿,颤着声音问道,“为何不叫我阿远?”
“君上,从今日起,我便是高安的人了。”
阿远,既然生无法做高安的臣,那我便死后,永生永世做你的臣,万世不变。
高安嘉玄二年夏,木七被查九昭国细作荣池子,据高安律法,处以车裂。
郁林远看着手里的木盒子,望着身前的无归河,猛地一用力,将木盒子抛入了无归河中。
“哐——”
他看着木盒子入水,这颗心亦是随之下沉。
烈阳之下,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书信。
书信上写着:
阿远,我终有一死,只求高安从此再无木七,再无荣池子。也愿高安从此长盛久安,愿你嘉玄帝永世万存。
只见郁林远伸手将书信徐徐撕裂,随着风,松开了手。
池子,下一世,我一定将你认出来,带你远离这朝堂,远离尘嚣,四处逍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