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照在沈惜言的脸上,赵万钧实在没忍住,偷吻了沈惜言红扑扑的面颊,沈惜言看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地仰头,飞快吻了他的下巴。
沈惜言与赵万钧藏在人海中,明目张胆地做着他从小到大最害怕的一切,这是一件多么勇敢,又多么罗曼蒂克的事。
两人互相逗弄着过了一座桥,人迹就开始变少了,路过一家大型布庄的时候,沈惜言盯着牌匾看了好久——笙笙布庄。
“沈小少爷?”
沈惜言一怔,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衣着华贵的男人。
他在月光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沈惜言的脸,点头道:“还真是,上回见你还是个小屁孩呢,再见都长这么大了。”
“你是瞿二少?”
一旁的随从道:“现在该叫瞿二爷了,你身边这座笙笙布庄,就是我们瞿二爷开的。”
经随从提醒,沈惜言猛然想起来了。
当年,花天酒地的瞿景铄在苏宴笙投河自尽后发了好久的疯,然后毅然脱离瞿家,开始自己创业,誓要扳倒他父亲和大哥,那时他办的还是个小布行,也没人看好他,觉得他是被那男妖怪蛊惑得了疯病,痴人说梦,可这才不过十年,笙笙布行竟已经成了如此气势恢宏的大布庄。
“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啊。”
“你以前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缠着笙笙要糖吃,能不记得你吗?”
听瞿景铄如此轻易便说出了苏宴笙的名字,沈惜言有些惊愕。
当年苏宴笙被瞿老爷打断腿跳河自尽,尸体打捞上来的那天,他亲眼看到瞿景铄是如何发狂,如何痛不欲生的,他还记得瞿景铄血红的双眼,狰狞的表情,似要把他的父亲生生撕碎。
可如今看来,那首散文诗上说的没错,岁月当真能掩埋可以掩埋的一切。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和赵九爷,有朝一日,岁月是否也能掩埋他们之间的什么?
思及于此,他偏头看了一眼九爷,对方也正看着他。
那一瞬,他有了答案。
赵万钧之于他,早就超过了那些能抚平的事物本身,早就成了他生命乃至灵魂的一部分。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从他心中带走赵万钧。
他相信,他在赵万钧心里亦是如此,或许更甚,因为赵万钧的爱,总是比他稚嫩的爱要来的深沉。
瞿景铄看着沈惜言旁的赵万钧,问:“这位不是我们金陵人吧?”
这般气场非凡之人,若是金陵人,他绝对不会没见过。
赵万钧挑了下眉,看向沈惜言。瞿景铄此人他有所耳闻,那个纠缠沈惜言十年的噩梦便是与这人有关,所以他没说话,等着沈惜言来介绍他。
就在他准备好接受沈惜言任何遮掩藏掖时,他听到沈惜言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这位是我的爱人,他叫赵万钧。”
坦然,又郑重其事。
沈惜言说完,便要同赵万钧十指相扣。
赵万钧反扣住沈惜言的手:“嗯,我与沈惜言是爱人。”
这是第一次,他们在一个外人面前,在朗朗月色下,如此隆重地介绍对方。
沈惜言忽然感觉背后一轻,好像长了双翅飞起来,一下就跨过了心头最后一座难以克服的高山。
那个十年的噩梦,也在这一刻,真正意义上地不复存在了。
瞿景铄倒是一点儿也没吃惊,他远远走来的时候就发觉这二人举止亲密,心中早已有了判断。
他同赵万钧握了手,又约了二人第二天到他开的饭店小聚。
这时,身后传来响动,三人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段曼妙的男子靠在瓦檐之下,指间夹着一根烟。
那个抽烟的姿势很特别,沈惜言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瞿景铄脸上顿时笑意盎然:“笙笙,你出来了?”
“出来很久了,见你在和人说话,便没打搅你。”男人说着,灭了烟,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沈惜言愣在原地数秒,猛地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苏宴笙的!而方才那个让他熟悉的抽烟姿势,也正是苏宴笙抽烟的姿势。
他近乎狂喜地看过去,可月光下那张阴柔又略带风情的脸,并非他记忆中的宴笙哥哥,却又有些许说不出的相似。
那个人,不是苏宴笙。
望着瞿景铄和那男人相拥而去的背影,沈惜言有些失落。
“怎么了?”赵万钧揽住沈惜言的腰。
“刚才那个男人好像苏宴笙,声音也像,而且你听到了没,瞿景铄叫他……笙笙?”
“小家伙,管这么多干嘛?那人是或不是苏宴笙,都是瞿景铄自个儿的事儿。”
沈惜言“哦”了一声,心中还是有些许不快。他自己美满了,就巴不得天下有情人全都终成眷属,从一而终。
赵万钧知道沈惜言还在纠结别人,他凑近沈惜言耳边道:“今夜好花好月,夫人该想想如何快活才是,哪儿还有心思想别的?”
沈惜言哼了一声,骂了句熟悉的“臭不要脸”,脸却悄悄泛了红。
“赵老九,你忘了是谁娶谁啦?”
赵万钧勾勾唇角:“叫你‘夫君’也无妨,其实称谓不重要,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九爷话音未落,小少爷颊边的红霞便终于不管不顾,招摇地飞去了五光十色的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