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震响,惨白的闪电在黑夜里扭动,像万蛇出洞的深窟。白光映出从天入地湍急的雨流。风雨一浪一浪地扑来,人的痕迹转瞬就被冲刷殆尽。
陆炳辰站在废桥上,双眼锐利地扫过四周。
黑魆魆的河堤,没有人。
铺满碎石的浅滩,没有人。
再往前,是一条跟河堤直通相连的路。他刚才就是从这条路过来的。两边的楼房家家门户紧闭,灯都熄了。一路上他仔细地看过,没有阮奕。
雨水像是能打断人的脊梁,陆炳辰却像感觉不到,直直站着,一动不动。
微弱的光线里,他脸侧的肌肉冷得像铁,眼睛发了狠,用目光翻搅,要把每一寸土掰开揉碎。
被雨打烂的泥坑,一蓬蓬半人高的剑草丛,家门口撑开的防雨塑料篷布。什么都没有。没有人,甚至看不出任何的脚印和踪迹。
阮奕在哪里
雨太大,世界在眼前模糊成一片,陆炳辰突然像是回到了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回到家,转开门锁,但是屋里空空荡荡,没有阮奕那之后,无论他怎么苦求,怎么寻找,都再也没有阮奕了。
心肺寸寸撕裂,他疼得大吼“阮奕”
没有回音,连吼声都被湍急的雨水淹没。
陆炳辰转过身,蹲下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检查桥面断口。
他在一根凸起的铁钉上看到了一根细丝,深蓝色,微微闪着光,像衣服的勾丝。
他的心重重一沉阮奕今天就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裤子。
断口下,吸饱了雨水的长河涨成平常的几倍,水流横冲直撞,应和着天上轰隆隆的雷声。
陆炳辰纵身一跃。
树林漆黑,雨水被一层一层各式各样的叶子挡掉,等快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基本剩不了多少了。夜风卷过,叶尖一低,扑哒落下一串水珠。
阮奕抖掉落在睫毛上的雨珠“你就这么跳下来了”
“嗯。”陆炳辰拉住他,走到前面,掰下一片宽大的叶子,用茎绕在木棍上,举起来拨开头顶的树叶。水珠随着他的动作如雨洒落。等阮奕再过去的时候,干干净净,一点水都不滴了。
阮奕抿住嘴唇。
半晌,他说“我会游泳。”
“我知道。”
“这儿虽然是冬天,但这两天温度都在二十度以上,水一点都不冷。”
“我知道。”
阮奕的心忽然泛起了说不清的酸痛,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让他的手心都麻了。他看着陆炳辰小臂上被石头擦出来的一大片血痕,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都知道,那你跳下去干什么”
陆炳辰走在前面“跳下去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么,我找到你;要么”
“要么什么”
陆炳辰突然站住了,回过头。
漆黑的夜色里,他那双幽深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定在阮奕身上。像是有无数浓烈呼啸的情感想要冲出来,却被他硬生生地压抑了下去。
他轻轻开口“要么,我陪着你一起下去。”
说罢,转过身,继续一边走一边扫开头顶的积雨。
阮奕怔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陆炳辰“你说什么”
陆炳辰笑了笑,却不再说话,在山间嶙峋的石头上尽量找好下脚的地方,带着阮奕走了不久,找到一个能避风休息的洞窟,又捡了点干的树叶木杈,拢成一小堆,点燃了。
阮奕知道,陆炳辰受过野外生存的专业训练,就算没有手机,没有任何电子通讯设备,从这个树林走出去也不是难事。他本来以为陆炳辰会带着他直接出去,没想到陆炳辰会在这里歇下来。
但是这样也好,他们两个人的衣服都在暴雨和河水里湿透了,虽然拧干了再穿,还是湿漉漉地贴着皮肤。要真是阳城那种冬天,他估计走两步人就僵了。这里虽然温度高点,但夜里还是冷,尤其是风一吹过,透心的凉意。
阮奕靠近火堆,等衣服慢慢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