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个人是一起回到葛夕家里的,他住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客厅养了很多花,窗户开着,风把花香都吹进了屋子里,整个屋子都凉凉的,香香的,又干净到纤尘不染,让人几乎不敢相信是一个男人的房子。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气氛一时有点尴尬,葛夕握着杯子的手一直在抖,唐懿坐在远一点的位置,欲语还休。
许言琛好几次表示要回避一下,每次葛夕都会抬起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要不你们聊吧,当我不存在好了。”许言琛真实地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本来是怕唐懿控制不住脾气,但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想多了。
“我去做饭吧。”葛夕放下杯子,低着头往厨房走。
葛夕刚进了厨房,许言琛长舒一口气,眼神示意唐懿跟过去,便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许言琛就听见厨房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慌忙跑过去看。
地上的盘子已经摔碎了,葛夕低着头,肩膀颤抖着,说:“你别过来。”
许言琛能看见他大颗大颗掉落的眼泪,站在门口愣住,直到唐懿推他,让他去哄一哄葛夕,他才回过神来。
我才二十岁,为什么要插足别人的爱恨纠葛。许言琛终于明白什么叫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了,葛夕一直在哭,哭的许言琛都要悲从中来了,唐懿像个做错事情的大狗,躲在门口不敢说话。
葛夕好不容易才平复了情绪,收拾好碎瓷片,对许言琛说:“你先回吧,我和他聊聊。”
唐懿听见这话,才敢过来,但他还是不敢离葛夕太近,好像离得近了,他就会消失一样,许言琛不能理解,与爱人分别十年再重逢是什么感觉,也不能理解感情中有过太多不堪往事该怎么释怀。
送走了许言琛,唐懿觉得气氛更僵了,没有人在中间调和,他几乎不知道第一句话要跟葛夕说什么。
“他是你朋友吗?”最后还是葛夕先开了口,好像在他们这段关系中,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主动的那个人永远是他。
“是许教授的儿子,叫许言琛。”提起共同认识的人,唐懿绷着的神经有那么一丝的放松。
葛夕大概是惊讶的,含着水光的眼睛转了转,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哦,小朋友都这么大了啊。”
唐懿觉得心好像被抓了一下,有点疼,时间过的真的太快了,那时候的他们和现在的许言琛一样大,还以为有大把的好时光可以挥霍,可以爱可以恨,没成想一晃眼,就过去了那么多年,可眼前的那个人还能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音容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你怎么,走了啊,我找你好久。”唐懿过了很久才很艰难地问出这句话,他无数次在梦里这样问过葛夕,每次都得不到回答。很多时候他觉得是因为他的错,但身边的朋友都说一定是另有原因,时间一久,他就更想不通了。
葛夕向来是个冷静的人,刚才摔碎了盘子,在陌生人面前流泪,已经是难得的失态。他自然不会告诉唐懿,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况且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再说起来也没有意义。
“因为不想见到你。”
“你最不会撒谎了。”唐懿一下就能识破葛夕的谎言,不管是过去十年还是二十年。
葛夕没再说什么,他该怎么跟唐懿说,你家里人不能接受你是同性恋的事情,所以勒令我退学并且强行更换身份呢。
那时候葛夕觉得事情很可笑,连唐懿都没说过喜欢他,唐家人却知道了这事,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什么怪物,连哄带骗威逼利诱给他退了学,连身份都做了修改。
他都不知道是要开心还是难过,开心唐懿是真的喜欢他,难过他们以后都没有在一起的机会了。
“你总不会想要耽误他的前程吧。”葛夕很清楚地记得这句话。
他那时年纪小,什么话都容易轻信,况且他没有家人,没权没势,怎么跟唐家人对抗,所以当对方一拿出唐懿的前途这种虚幻的东西来压制他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考虑,酒答应了一系列不平等条款。
他本来是有改了身份出国读书的机会的,但那段时间变故频发,他几乎承受不来,最后还是随便买了张火车票,把自己送到了一个小镇。
“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吧。”葛夕总觉得今天像是梦一样,他无数次在梦里梦见的人,如今就鲜活地站在他面前。他想象过唐懿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他没见到过,并不能在梦里产生具象化的实体,所以每次只能梦见他大学时的样子。
“小夕,对不起。”葛夕现在过得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坏。可唐懿看见了,还是觉得心很疼,他终于还是对葛夕说出了这句话,可说完了,却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能弥补。
葛夕只点了点头,他心里从没怪过唐懿,他觉得唐懿没什么错,错的是他不够好,配不上唐懿,要是他配得上唐懿,或许事情也不会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