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本来应该是普天同庆的好事,可是江匀的登基,却让整个东戈国都蒙上了一层不知缘由的阴霾。
林厢祁一早来到太学院,就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虽然都是些不过十岁左右的孩童们的悄悄话,却也不可控的往心里去了。
这些孩童尚还不知道什么应该议论什么又不该多说,因此都就着自己身边的或者听来的一些事情暗暗讨论,且都是朝中近来的变故。
自从江匀登基以来,林厢祁就得了特权不曾去上过早朝,江匀似乎也并不太乐意让他去,因此他也就理所当然的不去了。
平日里,若是实在闲得过于无聊,就来太学院这里教书。
仔细一听,林厢祁才知道原来这几天接连有老臣告老辞官,其中还有些才升官不久德高望重的前朝老臣。
这让他不免得有些在意起来。
“小先生来了,小先生来了……”
学生们一瞥见他的身影,就纷纷逃窜回座位上。这情景让林厢祁不由得就想起了多年前和江莲他们几个一同上学的事情,那时候,江莲也是这样。
“咳。”
林厢祁故作老成的咳了一声,正色道:“太傅身体仍旧抱恙,所以这几天的课业仍由我来代讲。好,大家翻开……”
朗朗读书声很快从太学园里传出,宁静美好的念诵声与外头匆匆而过的宫人们的脚步声很有些冲突。
林府,刚刚上完早朝回来的林翰生就被卫显宗缠得不胜其烦。
偏偏这人他甩了十几年都甩不掉,现如今也只能全当这人是空气,无视到底。
卫显宗也习惯了林翰生对他这幅忽冷忽热的样子,毫不在意的追在后面,笑呵呵道:“我可是带了好酒过来的,我今天没上朝,你等会跟我说说朝中发生了什么事吧?”
“啧!”
林翰生不耐烦的咂嘴,“能发生什么啊?周大人,孟大人,还有海大人,都辞官了。”
“皇上同意了?这可都是朝中大臣啊!他们走了,皇上不怕位子空缺一时无法补上?”
林翰生更加不耐烦,眉宇间隐隐透出不安:“皇上当然同意了!依我看……只怕辞官才是明智之举啊!虽然之前我们都逃过一死,可谁能保证以后还能那样幸运?”
卫显宗闻言也颇为认同,这也正是他这些天时不时就以身体不适为由不去上朝的原因。
现在这时候,虽然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一切都已经平息,可是本质里却是危机四伏,保不齐什么时候会因为那只脚先迈进朝堂而被砍头呢!
“那……要不咱们也早些告老还乡?趁着还能走动,咱们哥俩一起浪迹天涯?”
卫显宗笑呵呵的提议。却遭了林翰生好一顿白眼伺候。
林翰生气唿唿的拍了一掌走廊上的柱子,低声骂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如今确实可以告老还乡,偷得晚年平安,可是你之前不也说了吗?咱们能走,祁儿能走?”
瞪了几眼卫显宗那张越发惹人讨厌的笑脸后,林翰生默默叹气,心情愈加沉重。
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浓厚的乌云似乎已经要压到房顶,随时来一场久久不歇的阴雨。
这让他忽的就想起了柳言生产那天。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但是现如今的心情却与那个时候不同了!
看出满心的惆怅,不由得问卫显宗:“卫兄啊,你说……祁儿当真是福星降世吗?为何我却觉得,自祁儿出生以来,福事不多,却祸事连连呢?”
卫显宗的笑脸因这突然的一问而慢慢僵硬在脸上。站在林翰生身后,他终于笑不出来了。
看四下无人,许久后才道:“我想,你如此聪明敏锐,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吧?不过有一点儿我没有骗你,那就是祁儿确实是祥瑞的化身,只不过……万物都是相对而存在的,他是祥瑞的,可却不是对这世间的一切都祥瑞。具体的我说不出来,我一介凡夫俗子,也看不到那些高深莫测的天机。”
林翰生久久沉默不语。他不得不承认卫显宗所言有理,因为这些年来,他因为林厢祁而得到了一般人一生都难以得到的许多尊贵荣耀,这个家也因为林厢祁而在多次混乱动荡中不受波折。
那么多年下来,他唯一经历的打击,应该只有柳言的离世吧!
不久,雨滴悄然飘落,再一眨眼,一场阴雨就从远方到来。
卫显宗笑了笑,拍拍林翰生的肩膀道:“好啦,别想了。来来来,喝酒。”
把神色落寞的林翰生拉到石桌旁坐下,倒了两杯酒道:“这是我前些时候寻到的百花酿,虽然不烈,但花香清冽,酒香适度,入口棉滑,是好酒。来,喝。”
看着推到面前的这杯酒,林翰生深吸口气,沉重的心情像是加了一把锁一样,没办法疏解开。
将酒一口饮尽,和卫显宗杂七杂八的说些闲话,渐渐的时间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