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当真直戳宁潇远的心肺,他压低身子,双手撑在夏侯炎面前的书案上,居高临下,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就是这样评价我的?我在你心里难道就这么不堪吗?”
夏侯炎对上他隐隐泛湿的眼睛,心中瞬间软成一片,却是只字未言,他的保护和纵容只会让眼前这人越来越依赖他,变得止步不前。
“皇命难为,这个你应该清楚。”
宁潇远忽的站直身躯,嘴角溢出冷笑,“这恐怕是你的皇帝哥哥与你早已商量好的计策吧!”
夏侯炎眸色一沉,旋即拍案而起,怒吼:“你不要无理取闹!”
宁潇远已是半刻都不想留在此地,转身欲走,夏侯炎在他身后叫道:“明日点将台上,是封将之日,你记得。”
宁潇远头也不回,声音冷漠,“我是不会去的。”
夏侯炎已是耐性全无,声音陡然拔高,“你不去也得去,这是皇命!”
宁潇远眼中怒火中烧,原本踏出帐外的脚倏地收回,步子快的几乎蹭出火苗,一把将夏侯炎的领子攥住,指节泛白,可见用力之狠。与昨日窝在夏侯炎怀中窦然哭泣的仿佛不似一人!
宁潇远眼仁儿爆红,怒吼:“你少拿皇命来压我,皇命,皇命,你除了死忠你那个哥哥眼中还有谁?”话毕,拳头便朝夏侯炎的脸上袭去。
两人瞬间扭打成团,其实都是夏侯炎让着他,由着他发泄。
帐中一片凌乱,书案也被掀翻。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停的手,两人就鼻青脸肿的躺在冰凉的地上,一室寂静,默然无语。
片刻后,夏侯炎主动朝宁潇远靠了过去,将人搂抱在怀中,怀中人除了微叹一口气,并没有拒绝。
宁潇远此时心绪已然平复下来,淡淡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动手。”
夏侯炎暗自微笑,遂道:“你没错,是我语重了。”
宁潇远重重吐出一口气来,叹道:“你我被封赏为大将军,可是那些战死的弟兄们呢?谁又来封赏他们呢?”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一点都不错,他们现在的赫赫战功全都是千千万万人的生命换来的。
夏侯炎知道宁潇远心中所想,抚了抚他的黑亮柔长的头发,安慰道:“战场上死伤都是难免的,你要看开些,战场上不应该有感情。”
宁潇远抬眸瞧着夏侯炎,质问道:“那我们呢?我们这又算什么呢?”
仿佛所有一切都在这句话中清除,宁潇远在问出这话的时候心脏疼的滴血。
夏侯炎搂着他的手臂逐渐收紧,面对宁潇远的问题却是始终未发一言。
战争的残酷不是他的一句承诺就可以消除的,唯有他自己成长,变得强大起来才可以保护自己,甚至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
夏侯炎的沉默让宁潇远心寒,他蓦然站起身,朝帐外走去,头也不回。
宁潇远的背影已然不似从前那般孱弱,夏侯炎看着渐行渐远的那抹身影竟然隐隐有些心疼,成长果然是要脱层皮的。
每次,这种情况下,夏侯炎的说辞从未改变过。
他是废柴不差,但是这些年来他并非没有长进。、
此次盛沛帝下旨留守之事已然成为定局,既然无法违抗皇命便抗争下去,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让正北军少死几个人而已。
意识到自己的职责所在,宁潇远便不再自怨自怜。
将士们已经因为不能回京的圣旨搞得怨声载道,没有人不怕死,他们都想回家,可现下回京已经成为奢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留在这。
而他却跟着士兵们一同悲愤,这是为人将领之大忌!
为将,定要冲杀在士兵之前,这才不枉他们追随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