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华北地区的四月不冷不热，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可对于晚起的懒虫们来说，恨不得雇个后羿把太阳射下来。
没事闲的干嘛把客厅放在南边？
杨梓陌在心里亲切问候了设计师的祖宗十八代。他懒得起来拉窗帘，抬起胳膊挡住正好洒在脸上的阳光。可刚挡住阳光，手机又响起来了，沙发底下传来几声迷迷糊糊的梦话。
操……睡个安稳觉就这么难吗？
杨梓陌闭眼睛选择无视，可手机响了一会停下来，没过几秒又响了起来，大有他不接电话便不罢休的架势。杨梓陌摸了半天，才在屁股底下摸到那部可怜的手机。
“是杨先生吗？您好，我是物业管理处的负责人。刚才东门的保安打电话，说您有一个大件的快递……”
“嗯，让他们直接送到我家门口。”杨梓陌不等对面说完便直接挂掉电话，翻了个身大头朝下，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三分钟后，送货员按响了其中一栋别墅的门铃。
这栋乳白与青灰相间的独栋别墅外表看上去清新整洁，内里却是狼藉一片。一楼客厅到处都是彩带和亮闪闪的碎纸屑，地板上东倒西歪堆着不少酒瓶，仔细一看，茶几下面居然还伸出一只脚。餐厅的桌子上放着半个吃剩的三层蛋糕，上面的蜡烛还没拔下来，融化的蜡油和奶油混在一起，颜色倒是挺好看。
——一看就是个刚经历过Party洗礼的战场，处处透露着劫后余生的颓废。
门铃响了足有半分钟，杨梓陌的手机又一次响起，客厅里那两具尸体一样的人才有了动静。
杨梓陌趴在沙发上，脸埋在抱枕里，被门铃声吵醒了头也不抬，伸手在地上划拉两下，摸到一把头发。他想也不想，狠狠一揪，意料之中听到一声哀嚎。
杨梓陌含糊不清地说：“方昭然……起来……去帮爸爸开门……”
“就知道使唤你爸爸……”
在地板上瘫了个四仰八叉的人哼哼两声，眼睛还没睁开就想爬起来，结果差点儿带翻茶几。方昭然扶着茶几站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口走，“谁啊？别按了！大清早的叫魂呢？！”
送货员很专业，无论客户邋遢成什么德行都不会笑。他咽下溜到嘴边的“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扯出一个职业微笑：“请问是杨梓陌先生吗？”
方昭然打了个哈欠，睁着一双迷蒙的醉眼，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一张嘴酒气扑鼻，“我不是，里面躺尸那个才是我儿子。”
送货员悄悄向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方昭然，感觉这小子似乎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年轻人之间流行的“爸爸文化”。
“货物需要收件人本人签字，麻烦您请杨梓陌先生出来一下。”
“这么麻烦？”方昭然瞥了眼送货员身边足有一人高的纸箱，有些好奇，“谁寄的啊？上供也不带一下上个这么大件儿的，又不是收贿赂。”
“寄件人是……”送货员看了看信息栏，“罗清芷女士。”
“啊？罗什么玩意儿？”方昭然脚步一顿，被酒精浸泡一晚上的大脑有些迟钝，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还有些呆愣。
“罗清芷女士。”快递员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把物流单据撕下来递到他面前。
方昭然瞪着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名字看了足有六七秒，被快递员拍了拍肩膀才反应过来，他后退两步，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连滚带爬地跑进屋，一路嚎得活像待宰的猪。
“操啊啊啊——杨梓陌！杨大哥！杨爸爸！有鬼！有鬼啊——救命！！！”
恐惧使人超常发挥，方昭然用平时绝对做不到的标准的跳水姿势扑到沙发上，险些压着杨梓陌。他完全忘了两分钟前是谁励志要做杨梓陌的爸爸，并发出了真情实感求救命的声音：“爸爸！亲爸爸！救我！有鬼啊！！！”
杨梓陌：“……”
儿子的呼唤太过真切，这回是不想起也得起了。
他坐起来抹了把脸，抬手系好领口散开的纽扣，拎着方昭然的衣领把这丢人的玩意儿扔到一边，往门口走去，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把这没心没肺的小傻子吓成这熊样。
门外，送货员尴尬地看着杨梓陌，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把好好的孩子吓成这副德行。
“不好意思。”杨梓陌半睁着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微笑道，“我儿子这儿不太好使，见笑了。”
送货员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根据寄件人的要求，原本应该是昨天白天送货，但当时您家里没人，所以客服和您联系，将时间改到今天。”
杨梓陌茫然了一瞬，隐约记得昨天他们正喝酒唱歌玩得正嗨的时候他好像接了个电话。
昨天是杨梓陌生日，一群狐朋狗友在他家开Party庆生，一直嗨到凌晨，个个喝得东倒西歪，被各自家里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的司机拉走了。杨梓陌不喜欢别人在他家留宿，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方昭然荣幸地在杨少爷的沙发上捞了个安身之地——然后睡着睡着滚到茶几下面了。
他接过送货员递来的笔，在单据的签名栏签上名字，随口问道：“这种大件快递一般不都是客户自己去提吗？”
“直接从我们公司官方渠道购买的游戏仓是有送货上/门/服/务的，而且寄件人特别要求过，货物一定要送到本人手上。”送货员将单据下面的签收联递给杨梓陌，“需要帮忙搬进去吗？”
杨梓陌想了想房子里那宛如一千头草泥马呼啸过境的惨状，果断拒绝。
方昭然还蹲在沙发旁边抱着头，杨梓陌慢悠悠地晃过去，伸脚踢了踢他的小腿，“怂货，起来帮爸爸搬箱子。”
“我不！我的直觉告诉我上面有阎王爷的阴气！”方昭然抱着脑袋，缩在沙发后面瑟瑟发抖，宛如一只人形鹌鹑。此子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然而只要遇到和“鬼”有关的东西，保证他跑得比谁都快。博尔特都追不上。
“阎王你大爷。”杨梓陌把物流单据怼到他眼皮底下，“来，识字不？看订单创建时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