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在那瞬间看清了头领的脸——姜铭。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问，尽管答案已如此昭然，他仍是不服输地问了这样一句。
姜铭扬枪对着他一指，道：“凤族族长在此，得之重赏。”
余温不打算后退，他得为他枉死的族人要一个交代。他们不该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可他却忘了，忘了自己刚从庆功宴上回来，忘了席上毫无防备饮下的那一杯琼浆玉液，直到药效发作，失手被擒，他才终于从那场拜将封侯的幻梦里醒来。
他周身挂了彩，不轻不重的伤，令他在浑浑噩噩与清新之间来回周转，却不得不看着姜铭朝他步步走近。
“骗子。”余温唾骂道。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您是一族之长，见惯了背叛与牺牲，又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姜铭扭脸避开，又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我曾答应过你，要给你一座王冠。如今鸟族虽十不存一，却也不能违了承诺。”
他一抬手，便立时有人端了满满一桶鲜血来，递到他手中。
“凤族之血铸成的王冠，望您笑纳。”姜铭扬手一覆，鲜血从头到脚浇了余温满身，染红了他的头脸，也遮蔽了他的眼。
凤族本是火属性的灵物，连血液中亦带着残存的灵气，一时间热火翻腾，在姜铭身上灼烧起来。
“抱歉，神王大人的指示是，凤族再无一只能飞的凤凰。”姜铭步到他身后，从仙兵手中拿了刀，看向余温身后。
被凤血一激，余温的双翼不知何时已刺破衣裳展于身后，那样火红夺目的颜色，也敌不过从天而落的狠狠一刀。
右翼被斩，余温霎时惨叫一声，捂着血流不止的后背栽倒在地。
“走吧。”姜铭看也没看他一眼，领着仙兵从鲜血满地的凤鸣山离开。
杀鸡儆猴，凤族被灭，自此天下归心，再无人敢反抗神王之统治。
可笑他竟真以为卖主求荣能获得赏赐，却原来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神识从过去牵扯回现实，余温痛哼一声，从方塘里迈步走出。
东方既白，无限循环的一天重新开始，而他又得踏上九重天去，再见那个不想见的人。
他整装完毕后，正准备动身离开，却又蓦然停下脚步，从池边湿地里找了几捧烂泥，囫囵抹到脸上，又抓了几把头发，弄成蓬头垢面的模样，这才重新启程。
他已不是仙族，无法直上九重，只能辗转来到天界在人间设下的一处据所，将身上带着的令牌递了上去。
“找姜铭大统领，劳烦通传一声。”他低眉顺眼地说着，言语中再无当初一族之长的半点傲气。
小兵接了令牌，命他在外等候。约莫一炷香时间后，那边来了回信。
“姜铭大统领正在与仙兵仙将们宴饮。”
若是换了人，听见这样的回复多半当成逐客令，听了便走了，余温却仍执意要去，等那仙兵给他带路。
他有令牌在手，仙兵也不好强赶他出去，只能不情不愿地带着这乞丐样的脏男人上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