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小人自知叛主求荣、罪无可赦,可小人的族人多是被小人连累,才误入歧途,做了错事。他们魂魄已经归于天地,转生再无可能。小人只望战事结束后,星河大人和上神能赦免他们的罪过,让他们不至于被百世践踏,凤族不至于遗臭万年。”
星河勾起唇来,似笑非笑,没拒绝也没答应,只反问他:“你这是要我替他们洗冤?”
余温对着他重重地磕下头去,声音是哑的,含着无尽的沉痛与悲哀:“求大人宽恕……”
星河继续慢腾腾地喝着酒,将月光溶进酒水中,执着杯子轻轻晃荡。他不说话,跪着的也不敢抬头。
他时不时欣赏一下余温低伏的姿态,从他发颤的指尖、身周气息的动静、心跳的快慢,来洞悉他此刻的忐忑、不安、懊悔,与难受。
余温的心是煎熬的,仿佛被切成数片放在铁锅上炸,整个人又像在深渊之上走铁索,生怕对面掌控生死大权的人,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他推入地狱。
星河的酒喝了好一会儿,喝得余温都生了满头大汗,喝得他心里的期待渐渐演变成绝望,才施舍般地轻笑道:“我答应了。”
没等余温舒展笑容,星河又峰回路转地来了一句:“阿鸾那边,我可不会替他做主。”
余温心领神会道:“小人明白,小人会亲自去跟上神说的。”
他一步步退离了星河的房间,在帮星河掩上门的时候,手仍在细微地发抖。他没敢停留,快步跑出去数百米,才敢大口地呼吸。
太可怕了,那个男人。
他没有用气势来压迫自己,可仅仅是不笑时,那种从灵魂里诞生的震慑感,都足以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毫无疑虑,若在交谈时星河产生了丁点杀意,都够让自己死无全尸。
祁鸾,不是他的对手。
甚至是这六界苍生,对他而言可能都如同草芥。
余温不敢再想,连忙疾步跑了。
大军洞开山门拔营离开的时候,余温也穿上军装站到了小兵的队伍里。
故地剩下的生民皆来送行,送上菜蔬干粮和金银。
不知是谁认出了余温,于是鲜花换成了石块,对着他劈头盖脸地丢了过来。
余温一时没察觉,挨了几记,鼻梁和脸上顿时涌出血来。
没人管他,也没人会帮,大队伍往前推进,只有他落在后头被反复殴打。
等祁鸾发现不对回头去找时,愤怒的人群这才停手。
祁鸾伸手拉他,问:“还能站起来吗?”
余温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没事。
从他遮脸的手掌下,显露出不少斑驳伤痕,显是破了相。
祁鸾看不过去,拿了张手帕递给他,他也接了。
拳脚相加,对余温来说算不了什么。生民的排斥与厌恶,才是那穿心伤肺的尖刺。
祁鸾陪着他一直走,直到再无人跟随了,才放下心来。
余温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在山丘的尽头,有个三尺小童正在怯生生地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