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也认识我爹,说我爹课讲的很好,他去听过一两回,我问他有没有在元宵节去听过课,元宵节的时候我爹也会上课,他上课的时候就把我放在教室外面,有的时候那些大孩子会逗逗我,给我吃一些糖果,有些还是从日本带来的呢。
我盼望着宋晓文也是其中的一员,最好是给过我糖果的那个人。
可是宋晓文却告诉他从来没有在元宵节去听过我爹讲的课。
他说我应该在躲吴大妈的时候走错了路,这里也是县城,不过是东边,我爹教书的地方在西边儿,宋家在城里还有间大房子,他放学回来图清净就搬到城边上了。
“明天我送你过去。”宋晓文的话让我吃了一针强心剂,阿财也往我身上凑着,摸了两把我才发现这狗不仅大还肥,比吴大妈家养的猪崽子还肥。
第二天见到我爹的时候,那几个年轻的后生刚巧把我家周围的坟头子,水洼子,连老鼠洞都找了没有找到人来给我爹报信,我爹把教案一扔刚出门就看见我雄赳赳气昂昂一只手牵着大狗一只手拿着用报纸包住的油条走了过来。
他先是小跑过来,看看我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儿,有没有哪里磕着了大包,在发现我不仅没有磕着碰着,还红光满面,弄得一身狗毛吃得一嘴油的时候突然变了脸色,一巴掌拍在我的屁股上。
我一口油条刚咬下去,被我爹一打,我一哭,那油条就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等我闭上嘴巴啊呜两声,趁机嚼两口油条,那油条已经没有油条味儿,全是口水鼻涕味儿。
我爹第一次对我这么凶,也是第一次打我,见我哭的这么凶,一下子失了分寸,连我身后的宋晓文都没有注意到,还是宋晓文叫了他一句张先生,他才扶起眼镜,站了起来跟他打招呼。
那几个后生告诉我,我娘急得一夜没有合眼,跟我奶一起在田间地头找着我,两个女人踩着小脚在往日最爱惜的庄稼地里面深一脚浅一脚走来走去。
我爹让他们急忙回去告诉我娘,我平安到了县城,还给她捎了一条丝巾,我跟着他这次月假一起回去,我爹怕我娘看见我再揍我一顿,也怕她动了胎气早产。
当宋晓文说起我昨天被狗追的事情时,我爹哈哈大笑,说怪不得我像个小泥猴儿,身上全是泥巴。
“哎呀,我这里没有你换洗的衣裳呀。”我爹突然一拍脑袋。
这年头成衣店少,要么是扯了布回去自己做衣裳,要么去请裁缝做衣裳。
宋晓文说他家里有一些他姐姐小时候留下来的衣服,不过都是洋装,他姐姐穿不了那些衣服,也早就嫁人了,刚好可以给我试试。
我这才知道原来城里那座最大最好看的房子是宋晓文家的祖屋,里面住着他爹跟他爹的十八个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