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位小小姐,刚才我本想帮她抢回车子,可是这个学生不听话,还想袭击这位小小姐。”
他走过来把那条围巾围在了我的脖子上,现在不是寒冬腊月,虽然不是三九伏天,那也是快到立夏,这条围巾围过来让我直冒热汗,从脖子围到脸上挡了半张脸。
我摇摇头,说这个学生没有抢我的车,他是被日本人打死的,他死前还叫我不要过来,他怕我也被日本人打死的,他穿着宋晓文学校的校服,他们学校的学生都是好人,他怕我也被打死,他也是个心善的人。
那人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拉住我的手就说,“小小姐呀,这里有十个银元,你拿去把那个学生好好安葬了吧。”
周围人都只是看热闹,很快那个跟两队日本人走了,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听人说他叫汪苏子,是茂兴银行的大少爷,汪小蝶的哥哥,是个汉奸。
宋晓文,你看我们多有缘分,你去陪妹妹吃饭,我就替哥哥安葬人。
那个学生就倒在街边,我没有安葬过人,又怕我走后他会被人踩踏,被人踩碎,就托人去找高德,拜托他联系学校的学生过来。
我将尸体拖到路边,又把自行车也推到路边,我就这样守着他的尸体,想着他是哪个班的学生,家里有几口人,父母年纪多大,有没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长这么大以来,我家中唯一去世的长辈就是我爷爷,他是有一天忽然摔了一跤人就没有了,那个时候我还小,只允许在盖棺前的最后看他一眼,不晓得是知道我与面前的这个老人此生只能见最后一面还是我被他铁青的脸色给吓到,我哇哇大哭起来。
我娘急忙把我抱到一旁,说莫让眼泪留到了老人身上,那样对家里人不好。
我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又将衣服整理好,用一条白帕子盖到他的脸上,在擦手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虎口位置有些被火灼烧的伤口,手臂上还有旧伤,用绷带包扎着的。
我不怕他,宋晓文说过,死不可怕,死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麻木的活着。
“小先生,你放心,我在茂兴银行里面有八十个大洋跟一根金条,你如果还有哥哥姐姐我就不帮他们了,要是你只有弟弟妹妹了,我就分他们二十个,我爱吃,总是戒不了红烧肉,最近又跟北京人混在一起,整天想吃涮羊肉,小先生,你不要怪我。”
我握住他的手,想要学着基督徒老师西雅那样祈求上帝能够保佑他上天堂,可是想到这是洋人的上帝,那他上天堂就要跟那些洋人挤在一起,急忙改口说,“不去天堂了,不去天堂了,菩萨啊,希望你保佑这位小先生下一世能够平安顺遂,活到八十岁。”
高德匆匆忙忙带了十几个人过来,他们脸上都没有表情,好像已经习惯了或者早有心理准备,拉了一个黄包车把尸体放在了车上,一路就这样走着。
高德说这个学生昨天去了租界,他开枪杀了一个人,那个人欺负了他的姐姐,他气不过就一个人偷偷溜进了租界,还弄到了一把枪,就把那个人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