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告诉我,她以为李媛会是娇滴滴的性子,别说用板车拖着张小意走这么远的路了,恐怕看见张小意的短腿就已经是哭哭啼啼的了,没有想到李媛的肩膀被磨烂了也不肯把张小意给放下。
张小意不忍心百姓跟士兵们就这样倒在地上,就想要把那些仓库里面的布匹全部拿出来做成裹尸布,他说那些有蕾丝的有小红花的就给女人,纯色的就给男人,可是后来清点了一番发现他的布匹大部分都是有着花纹的花布,就说不管男人女人,都用好看的布罢。
张小意是只比宋晓文差一点的男人,张小意拉住了李媛的手就再也没有放开过。
我跟高德进去看的时候,张小意已经拉着李媛坐在了椅子上,李媛唯唯诺诺的被张小意拉着,好像椅子上特别烫一样,坐都坐不稳定,张小意倒是自在,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张大娘坐在地上发脾气。
宋晓文则是尴尬的蹲在地上捡豆角,我看他的样子是恨不得变成豆角,免得难堪。
张大娘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把大腿拍的啪啪作响,望着天就喊,可是喊了半天又没有一滴眼泪下来,“我的天爷呀,家门不幸,作孽呀,我儿怎么带了一个这样的女人回来呀……”
日子虽然平淡偶尔波折可在乱世中已经是难得的幸福,直到次年5月,也就是1919年的5月,我们开始走向了人生的分叉点,走向了光明的那条艰辛道路。
袁世凯接受了日本提出的二十一条,上海的学校,工人纷纷罢课罢市,宋晓文连夜写着游行用的横幅,让我骑着自行车去大街上派发传单,就连我的床单都排上了用场,汪小蝶也不回家了,在外面召集慈善会的群众积极参加游行示威活动,只有在晚上的时候她才会来我这里躺会儿,
“囡囡。”宋晓文已经很少这么叫我了,所以他叫我的时候我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你十七岁了。”
我点点头。
“我们是在你八岁那年认识的,那个时候你被阿财追着跑,鞋都跑掉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这么小的人怎么能跑这么快呢,狗都追不上。”
“后来啊,我又看见你在岸板上,还大声叫着我不要娶媳妇儿。”
宋晓文啊,原来那个时候你听见了,他说他后来本来也是给我写过一两封信的,可是到了邮局思来想去的还是没有寄出去。
他把我拉到外面,递给我一把枪,说交给我防身,我问他是哪里来的枪,他说是那年奶奶去世我娘给他的。
我小的时候总是怨恨着我娘,怨恨她总是要我老老实实待着,怨恨她疼爱弟弟,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在弟弟的葬礼给了宋晓文奶奶珍藏一生的枪,让宋晓文在往后的日子拿着这把枪保护好我。